则,在南明王朝里面任刑部郎中,兴许孔尚任能含沙射影地把南明王朝内部的细事写的那么清楚,就是托了族兄的告知。”
容若道:“那些含沙射影如果只是为了衬托男主角侯方域和女主角李香君的爱情便罢,真要歌颂苟延残喘的政权,皇上肯定容不下。”
“公子想想看,但凡涉及爱情之间的矛盾冲突,哪能缺了家国情怀?这《桃花扇》的第一卷,往好了说是部历史戏剧,往差了说就是——以感情写国情。公子聪慧,倒是不想在我面前挑明了说,但是作为最懂皇上的人,公子怎会不知皇上看后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容若猜测,“这个剧本还需要再改?”
“公子要是觉得这些东西能够直接御览,还会来问我的想法吗?”
“宛卿,你说第一卷怎么改好?”容若以笔蘸墨,打算听取建议,“我不懂里面‘很汉人’的东西,也没有被‘兵荒马乱之中,侯李两人的感情波折’所打动。”
“这就对了,公子没被打动就对了。”沈宛温和而笑,“公子的情绪无变化,面对皇上的询问定也是无所说。莫不如是叫孔尚任本人去皇上面前亲口说。”
“你这个提议不错。我会想个办法、不逾越规矩地把孔尚任带到皇上面前去。”
“既然公子决定给孔尚任一个机会,那对剧本的改法,我就直说了——”
“好,你说我记。”
“主角相遇的场景仔细写,王朝风雨飘摇的铺垫最好少写,南明王朝即将灭亡的情形不要写。还有那句很汉人的诗:团扇摇动一身香,藏袖南国佳人配。”
“等等,我怎么没读到那首诗?”
容若难以置信,自己的品鉴水平什么时候那么低下了?连反诗都没发觉。
“有,在第一卷《访翠》,原文是:南国佳人配,休教袖里藏;随郎团扇影,摇动一身香。我做了改动,好让公子明白孔尚任的小心思。”
“汉人都爱这样。”容若释然一笑,“张岱先生《湖心亭看雪》如此,虚虚实实,只为煽动明眼人的情绪;孔尚任也是如此,若隐若现,只为重温明王朝余香。”
“公子文学造诣高,就帮他改了吧?”
“我不改别人的笔墨,因为我尊重写下的笔墨的人。但是我会跟孔尚任说明利害关系,让他自己衡量。”
“有余地?”
“也有后福。”
宛若二人相视一笑。
*
与容若分别后,沈宛独留“一双人”雅室观品点心。
四方形的盒子里,摆放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天鹅酥。
细看那模样:高贵典雅,精致动人,两两相对,长颈似成心形相组合,可见是出自手艺高超的宫廷御厨之手。
沈宛在心中一一铭记着容若对她的好,女子所爱,并非珠宝首饰,并非胭脂罗裙,词歌与美食也是之一。
今日相处下来,沈宛未听容若提及正妻卢氏,倒是听他说了几次云辞格格。
容若盼着一等公朴尔普早日同意禹之鼎做女儿的上门女婿,毕竟自己和曹寅的婚事都有了着落,伴君之臣三人当中,就差御用画师禹之鼎一人未娶了。可是朴尔普的意思,却不担心女儿嫁不出去,仍旧坚信女儿会嫁入纳兰家。
“我怎么能委屈云辞做二夫人?”容若摇头,“真不知道朴尔普大人在想什么。年华易逝,女子怎么消耗得起?就算是他心心念念认定女婿非我不可,也不能拿一个‘等’字来折腾另一对鸳鸯啊!”
“我得公子怜惜我自是高兴。”沈宛小心道,“但是姻缘之事谁也说不准,正妻、侧室、侍妾各有各命运,难保将来朴尔普大人的‘等’字就是错,难保日后官氏格格就不能成为你的夫人。”
“不是我消殆自己,我希望我的妻子全都活的比我长,这样她们就能好好养育儿女和为阿玛额娘尽孝。就此年年离别日,我在尘世之外也不会寂寞。”
“我答应公子,做一个比公子活得久的女子。”
“还是宛卿你最懂我的话的意思,同样的话换了我说给袖云或者尔谖听,她俩定是不愿的。”
另一个让沈宛铭记于心的感动场景,是公子说的一句话:
“让你谱曲弹唱,我是千万个不舍得。”
当时两人聊到了《桃花扇》的器乐演奏,容若只说自己不通,但也不想沈宛参与其中,成为衬演的伶人。
“何谓先声夺人?戏剧拉开帷幕以后,都是要先演一段弹唱,才引出主角的。”沈宛告诉容若,“公子不爱看戏,自然是没有坐过场子,不知道老百姓们就爱听曲,然后才是入戏。”
“即便是宛卿你做的来,我也不愿你去做。”容若珍惜着沈宛的羽毛,“我喜欢眼前的素雅宛卿,也喜欢出其不意地来到我身边的宛卿,唯独是不想看见戏台帘后——为捧主角而卖力弹唱、为得掌声而炉火纯青、为成一曲而错落冰清的你。”
她对他凝眸而问:“仅仅是谱曲,不在戏台帘后,公子也不许吗?”
“嗯,不许。”容若认真地对上她的目光,“我的宛卿的才艺,应该用在雅境雅室和名所之中,而非市井之所。”
“公子对我,太执着了;公子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