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断责问自己:‘绘画是己之所长,为何还有学艺不精之感?’我,明明是在跟你一起看星星呀!”
“宇宙浩渺,学问无穷,你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啊。你看,星空不是包容一切吗?禹画师,我希望你的画也一样,既要有自己的风格,又要博采众长,去尝试自己没有尝试过的画风和内容。”
“我——”禹之鼎伸手向夜穹,“好像只要站起来,就能摘到星辰一样。”
“因为你我是有缘分又有福气的人,连夜穹都知道不下雪来满足我们观星的愿望呢。”
“原来是这种感觉。”
禹之鼎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在空地上步伐信信地走:时而欢呼、时而拍手、时而惊叹。
他的头始终是向上仰望着的,没有低下过。
官云辞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期待:
禹之鼎,今日你景仰于天,日后你在大清画坛摘星夺魁,也必将为后人所尊敬、所仰慕。
禹之鼎停在了心爱的女子面前。
是顿悟,亦是大悟:
“是这种感觉啊云辞……我身边的人,像星辰一样照亮我,我有你有纳兰,有曹寅有市井人间、有如意馆的同僚们有皇上……是有了你们,我身上才染上了光芒,眼中才有了神采。天上之星和身边之星,我都有。”
*
容若心细,发现了落在雪中的一小片瓦。
他虽不知那一小片瓦是沈宛“夜探明府”时碰落的,却留意到了不知何时落在瓦侧的洋笺,所以他猜:自己不在的时候,宛卿来过家中。
当然,不管是对谁——
阿玛、额娘、惠儿,都不方便问起此事。
他就只好靠自己的慧根去想、去悟、去寻。
终于,心中有所串连:
阿玛不让我出门,应该是不想我前往危险之地。我想去的地方是养心殿,前去的目的是给皇上上折子。我此举所触动的,是鳌拜一党的利益;朝中虽然三权分立辅政,但鳌拜是实际上的首辅。索尼已死,其之子索额图爱权胜过他阿玛百倍,必定对今日局面不满。
索额图等着鳌拜倒台,所以未在前朝轻举妄动。他如今将大部分时间部署在后宫的赫舍里皇后身上,为的是让她拉拢君心,好为自己谋利。选秀之日在即,索额图不会不知纳兰明珠的心思,在他看来,与其酿成日后——朝堂上纳兰父子主导话语权,后宫中惠妃专宠,还不如棋行险招,先下手为强。
索额图想要下手的对象应该是我,不然阿玛不会对我的行动严加管束。
但是,索额图想要通过什么手段害我,却是个未知数。
容若反复思量,最后还是决定去找明珠。
父子两人坐在棋盘两侧,黑子和白子对弈在经纬之间。
“阿玛看你今日的棋路比昨日精进了呀!”
“哦?”容若淡笑,反而不落子了,“有一件事,儿有所解惑,但又不完全透彻。不知可否请阿玛指教一二?”
“还有难的倒你的事吗?”明珠把黑子放回棋盒,专心看着儿子,“说吧。”
“儿觉得自己有难,正在被阿玛尽全力保护。儿想知道:现在是否到了父子开诚布公的时机。”
“瞒不过你。”明珠单手把棋盘上面的棋子一混。
“索额图想在养心殿用外力设局杀你,你有什么想法就当着阿玛的面大胆说。”
“果然是冲明珠的儿子来的。谢阿玛明示。”
容若从明珠手中接过那张字条,一看便知其中的玄机。
“儿知道阿玛在想什么。阿玛在想:索额图敢这么做,说明他压根没把少年天子放在眼里。顺治帝崩逝的早,可想而知如果康熙也不长命的话,赫舍里皇后若是生下嫡长子,朝纲岂非要成为他们索家的朝纲了?阿玛您断断容不得事态如此发展。”
“玄烨怎么样都好,阿玛现在在乎的是你的性命。”明珠对儿子关切道,“知道索党之人的行动手段和地点,却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时间,阿玛也不好在养心殿内外贸然部署。”
“那就顺了索额图的心。”容若捡拾着盘中的白子,“演一场纳兰父子的戏、玄烨容若君臣的戏,看看戏中人和局外人谁才是明白人。”
明珠听之惊讶:“容若,这事非同小可,你想清楚了?”
“儿想清楚了,躬身入局不如以身作局。”随着最后一颗白子落回棋盒,容若向明珠会心一笑,“索党放过来的背后冷箭,儿接定了,但也会回之以利剑。”
“你去哪儿?”
“阿玛,我不能叫皇上一个人面临危机呀!”
【注1】具体事件见第10章,孝庄对纳兰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