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诗。”
一句声,自信清亮。
一个人,温文尔雅。
“纳兰公子来了。”
顾问行接过容若披着的斗篷,交给小太监后,就站回了桌案边研墨。
玄烨冷眼看着,就差冲纳兰言不由衷地吼出一句:“朕还没准——”
“纳兰,你见了朕也不行君臣之礼?”
容若一笑,皇上还是那个执拗又傲气的皇上,“臣纳兰容若请皇上安好。”
“免礼。”玄烨摆出了岸然的模样,“你去看画,朕等着你的诗。”
西风未解人间事,愁悴消梦一枕清。
琉璃盏中盛日月,细高台上落蜻蛉。
河汉阑干饮流霞,雾阁云窗否燕明。
君臣谁会点水意?扫墨连桥袖未湿。
“你——”玄烨因为纳兰的才华而大惊,指着诗作,“现写的?”
“是。臣方才在门外听见皇上跟画中的蜻蜓生气,就替蜻蜓不值。”
“纳兰!”玄烨死撑着自己的面子道,“你不写诗来歌颂朕在朝堂上初次立威的霸气,反而是在诗中讥讽朕不知臣子的‘点水’之意,是不要脑袋了吗?”
“唔。臣还写了‘盛日月’和‘否燕明’,皇上不如一并赏了臣一个‘双提大明王朝’的反逆之罪吧!”
纳兰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玄烨对着他造诣颇高的书法再一细看,还真从“盛/日月”当中看出了“兴盛/大明”之意。
不知玄烨是因为后知后觉而懊恼,还是真的被纳兰的激将反应给惹怒了,他指着纳兰火道:
“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重新写一首诗来歌颂朕,还是以蜻蜓为主题;第二,朕即刻派人去叫了你阿玛进宫,就说:‘纳兰容若吃了豹子胆,敢在朕面前写反诗!’朕倒要看看,明珠会怎么处置你。”
“臣的诗意和臣的本意,皇上心知肚明,非要治罪,那臣领罪就是。”
“曹寅,禹之鼎,你俩可都听见了,是纳兰自己不要命,不是朕不给他机会。”
“皇上,禹画师之作加上臣的字,那幅画就值千金。只是加了皇上的怒,价值就减了一半,要是臣在家中挨打挨骂的事情再传了出去,那幅画就变得一文不值。皇上你说,天下之人要是知道,你就是让好画变成劣画的始作俑者,会如何评价你?”
“你还嘴硬?”玄烨摊牌道,“朕就是不服气你才华高,如何?”
“臣才华再高,也没有自己找死的道理。臣只是见皇上有所误会,才多说几句让误会更深的话。”
“纳兰你给朕记着:朕不但要让天下人认可,也要让你认可!你给朕活久一点,睁大眼睛好好看着:朕是如何对大清江山继往开来的。”
曹寅忽然道:“皇上开恩,有一事臣觉得不该瞒着皇上。”
纳兰以为曹寅要说的是“张岱的作品《湖心亭看雪》当中,招之若揭的反清复明的、煽动之意”的事儿,就用眼神暗示道:曹寅,别说。
好在是纳兰多虑了,曹寅真正想对玄烨说的是:
“纳兰用洋文写了一首诗给皇上,臣怕皇上误解纳兰的意思,就没敢拿给皇上看,幸好是已经把那首诗的汉话给背下来了。”
“朕准了你说。”
“是。”
“情非风花与雪月,
此生相逢以沫共。
轻声细语无旁事,
海誓山盟与君同。”
“这诗朕有什么好误会的?”玄烨畅快大笑,“纳兰跟朕之间,本就该有海誓山盟;君臣之间,本就该相濡以沫。”
容若道:“臣谢皇上不杀不罚之恩。”
玄烨爽朗道:“你写的是君臣之间的手足之情,朕理解的无错吧?”
容若应道:“皇上英明。”
忽然记起纳兰的病情,玄烨问:“你身子爽快了?”
容若回以一笑,“皇上爽快,臣也爽快。”
“那你就把朕当作神医圣手,有朕在,就没有搁在你身上的好不了的病。”
“臣多谢皇上关心。”
顾总管告知道:“纳兰公子你怕是不知道,咱们万岁爷自打听说明珠大人请了安宫中的太医去瞧你之后,可是时常向太医院过问你是否安好呢。”
“承蒙君恩,臣已无恙。”
容若看向皇帝。
“那就好。”
玄烨松了一口气。
容若的心中不悲不喜。
也许应该庆幸:阿玛的目的达到了,自己的确是被皇上放在心上了。
也许应该自问:生死有命,福祸无常。待人以善,是否可得上天眷顾,多续明灯,青火长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