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傍晚,温柔的橘色天幕下,晕染着一抹鲜艳的红。
是血。
池镜花看见两具被挂在树上的男性尸体。
是山匪的。
一根根白丝缠住两人的手脚,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被割破,鲜血慢慢浸透白丝,顺着白丝向着下方缓缓流淌。
白丝的尾端连接着奚逢秋的五指,锋利的白丝从他的苍白指尖中生出,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二者天然地融为一体。
山风吹动发丝,惹眼的耳铛轻晃几下。奚逢秋静静打量眼前的一切,唇边擒着愉快的笑。
意想不到的画面。
视觉冲击太强,池镜花唯有扶住树干深呼吸才能勉强保持镇静。
空气中从远方飘来更为浓烈的血腥味,似乎是他们经过的地方。
此时,天空已转为血红。
池镜花视线慢慢右转,忍不住看向远方那一具具匍匐倒地的尸体,很是眼熟。
她与这群山匪好歹也同吃同住三天,有些人的面孔和身形还是有些印象的,若她记忆没出错且脑子还清醒的话:那是其他山匪的尸体。
几十具尸体旁已有几只乌鸦盘旋,说明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早于树上的两个人。
可在来这里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又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没让她看见这些。
池镜花猛地转向奚逢秋。
奚逢秋也觉察到她的存在。
刹那间,四目相对,池镜花看见他的手指还在滴血,苍白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温和的笑,衣袂在风中翻飞,缠绕在他四周的白丝衬得他宛若深陷困境的动物。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池镜花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违和感出自何处——这两名山匪根本就不是为了抓她,而是要为他们的同伴报仇,所以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奚逢秋一人。
“池姑娘。”
树影婆娑,光线愈暗。奚逢秋微微弯了弯蓝紫色的眸子,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仍连着指尖的白丝在地面拖出一道细长的痕迹。
“你来了。”
他语气淡淡,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池镜花瞥了眼周围的血迹,心跳不禁剧烈跳动。
“我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我?”
奚逢秋难得敛起笑容,疑惑地对视了几秒,忽而歪了下脑袋,耳铛轻轻划过颈侧时,眉眼间的笑意再度浮现。
“这可真是奇怪。”
奇怪?
她觉得“奇怪”这个词语应该用来形容奚逢秋才对吧。
出山洞后,一切就都变了。
奚逢秋似乎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温润如玉的男配,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这时候临阵脱逃叫人耻笑。
所以就算人设不对也没关系,是她自己选择的攻略对象,只要一直坚持,总会有办法的。
池镜花暗暗下定决心,一抬头,猝不及防地掉入对方的视线中。
晚霞的余晖倒映在他的眼睛中,深不见底的瞳孔慢慢晕出一抹奇异的色彩,比起树荫下的他,似乎更像个活人。
他语速依旧平缓,看似温柔却没什么情感。
“池姑娘,你在担心什么?”
奚逢秋并不怀疑“担心”词语的真实性,从见面伊始他就察觉到了,池镜花对他确实很是关心,即便是现在,仍旧存在,正因如此,他很好奇,这些示好究竟是出自于什么目的。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态度诚恳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知道这里很大,所以我担心你找不到丢失的物品。”
“原来是这样。”
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血腥味却愈来愈浓。
奚逢秋握住指尖“长”出的缕缕白丝,无所谓似的用力扯了扯,足以充当杀人利器的丝线很快划破他的皮肤,掌心渗出的血迹向下滑落时逐渐染红所有的丝线。
不久,已分不清哪些是由山匪的血迹所染,哪些是他用自己的血染上去的。
他缓慢地掀开双睫抬了抬头,失血过多使他脸色愈发病态,笑容却依旧不减。
“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会死在这儿。”
池镜花:“……”
其实他说得也对,只是“生死”的话题,明显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提,所以她才会随便起个话题。
但现在,她更想怕他有自毁倾向。
可这更难以开口。
池镜花正愁要如何接话,就在此时,上方有片阴影笼罩下来。
被鲜血染尽的白衣掠过杂草,奚逢秋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跟前,毫无戒备地向她摊出右手。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些细线,除却与奚逢秋的血肉相连,乍看之下,却与普通丝线无异。
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躺在他掌心里的三枚旧铜钱。
池镜花的心绪逐渐由紧张过渡到疑惑。
“铜钱?”
“嗯,铜钱。”
奚逢秋轻轻点头,模样看上去乖巧极了,平淡的视线从铜钱移至她的双颊,四目相触,静默片刻,一声轻笑响起。
“池姑娘,要我为你算一卦吗?”
她很早就听说过铜钱占卜,也对玄学颇有兴趣,小时候还在路边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