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火焰吞噬了眼前这座被浓浓的夜色和浓雾包裹的城市。跃动着的火光照亮了天际。伴随着噼啪作响的声音,所有尖利刺耳的声音被裹挟着淹没在这幅美丽而又朦胧的画作中。这一场突如其来却早有预料,张扬艳丽的灾厄,却漂亮的像是在展示生机勃勃的日出。而泰晤士河则静静地从城市的脸颊慢慢流淌而下,载着满城的痛苦和悲伤。
圣洁的天使带着偏执而又疯狂的理想,屹立在伦敦之上,睨着挣扎在火海中的罪恶。那些痛苦悲戚的生灵,此刻变成了祭坛上的祭品,焚净了污秽和不洁。
夏尔的手紧紧扣在了世界的边界。脚下是嘶吼着要吞噬一切的河水,而眼前是圣洁与污秽的对决。
在他重新作为凡多姆海威伯爵站在权利之上的时候,他就非常清楚,总有一天自己会被复仇的火焰吞噬,引火自焚。
他是端坐高位的操盘手,脚下是堆积成山的尸山血海,是自己道路上被扫除的一切障碍。夏尔仿佛看到自己被撕裂成了两个不同的灵魂,一半将自己点燃,一半则徘徊在冰凉彻骨的孤寂中。
高悬万丈。
他的手指已经支持不住自己的重量了。
说不清是在逃避彳亍在炼狱和苦楚中的自己还是想要了结凡多姆海威这个名字背负的枷锁,夏尔的面容在听见了战斗结束的讯号后渐渐变得平静。那只裸露在外,如同贝加尔湖般深邃的眸子,在夜色的衬托下骤然绽放出如同青金石一样明亮的光芒。
夏尔来不及去看恶魔的表情,但是想来,就算是没什么感情的恶魔也会大吃一惊吧。
在急速下坠中,他的脸上沁出了久违的,温暖的笑容,蒲公英般落在嘴角。那些迸发出夺目光芒的胶卷般长长的走马灯在眼前闪烁。画面中到处都是恶魔陪伴在侧的身影。
夏尔一头栽倒在死亡的怀抱里。
一片死寂。
可是,为什么,耳边却不断有奇怪的声音?
似乎有光亮落在眼皮上……
可是他早已奔赴死亡。
夏尔倏然睁开眼。刺眼的白光扑面而来,刺激得他眯起眼睛,眼角沁出了一滴泪珠,像是寒松的冰晶凝结在鸦色的睫毛上。
终于适应了过分强烈的光亮,夏尔看到了他所置身的环境。满目苍白。天花板上取代了烛火的是白色光柱,黑色的细绳纠结在一起,盘根错节地蜿蜒在那些带着孔洞的接缝间。
他置身于一个圆柱形容器中,周身充斥着淡绿色的液体。
夏尔抬起手,触碰到了光滑的玻璃壁。脑中一闪而逝的是痛苦的惨叫,鲜血,手术刀,针剂……他在失去意识后没有被恶魔吃掉,反而成为了一个实验体。
就像是一场荒谬的新生。他能记起来夏尔的一切,也能够看到自己现在短短八年的一生。
身处于哥谭这个挣扎在罪恶中的城市,夏尔是作为孤儿出现在这里的。没有来历的孩子被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收养,又在母亲去世后成为了孤儿院的一员。
这样的孩子到处都是,哪怕丢失了几个,又有谁会在意呢?
于是夏尔被迷晕带到了这个地方,从此不知春夏秋冬。
在被摁在手术台上注射了最新改良的针剂后,他想起来了所有。前八年的记忆朦朦胧胧,就好像从现在开始他的灵魂才再次完整。
夏尔不确定那些疯狂的研究员给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改造,但是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被困在浸满淡绿色诡异液体中的感觉并不好受,这让夏尔想到了被福尔马林泡着的组织切片。这种久违的弱小以及被控制后的厌恶渐渐涌现,夏尔冷冷地注视着被玻璃容器反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容,以及那一只被打上烙印的眼。
他怎么会忘记,刻着紫色光芒的契约阵法的右眼,那是将猎食者与猎物牢牢捆绑的枷锁。就算是换了一身躯壳,他的灵魂依旧,契约书仍然有效。
夏尔的手指移动到玻璃壁上显现出的自己容貌的位置——那是一张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是曾经隐隐透着灰蓝色的发丝彻底变成了乌鸦般的深黑。
驱使恶魔的代价是绝对无法逃离恶魔。
他没有犹豫,玻璃的反光中,那只被刻下契约的眼睛此时散发出紫色的光芒:“我在这里,塞巴斯蒂安。”
夏尔的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平静。
“这是命令——”
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个恍如隔世的声音,带着属于猎食者的优雅和兴味,宛如悠扬的大提琴般应声,“yes,my lord。”
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明亮的房间仿佛被阴霾渐渐吞噬,带着让人内心战栗的暗色调,从门口带着缓慢的步调入侵了这里。
耀眼的白炽灯不受控制地开始闪烁起来。
夏尔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强装镇定的研究员。他拿着笔记录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不详的黑暗。伴随着突如其来漫天飞舞的灰色羽毛,他看见了那一双熟悉的红色眼眸,宛如流动着的血液。
那是一双恶魔带着贪婪的瞳孔。
夏尔勾起嘴角:“塞巴斯蒂安,带夏尔从这里出去。”
恶魔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