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叶昕给他买了个兔子花灯,见他多看了几眼卖糖人的那处摊子,便又带他过去买了一个,收获了南羽白一声矜持的谢谢。
“这里很多都是我的人,不用担心,”叶昕示意他吃糖人儿,“把面纱摘了吧。”
南羽白捏紧了手上的糖人,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固执地摇头,“不行。”
“为什么,”叶昕笑了笑,“难道是害怕被别人发现,南家公子跟一个无钱无势的秀才娘子同游,坏了名声?”
南羽白无意识“啊”了一声。
他好像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一直忽略了自己的身份。
南家嫡子,这个名称对他的要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往大了说,他会给南家丢脸,让他的母亲大人不能在工部抬起头,往小了说,他这个南家嫡子的个人名声,会被京城的贵族公子哥们编排取笑,说他没有礼教、没有男德。
再者,抛开南家嫡子这个身份不提,他是个男子,还是个未婚男子,怎能在父母没同意的情况下,跟一个女人外出私会?
没错,正是私会。
若说不是私会,孤男寡女独处,谁会相信?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沉.塘、活.埋、鞭.刑......
南羽白霎时回忆起了无数刑罚,他唇色苍白,“我没想到这个,”但相比起这些可怕的刑罚,他更怕......
他嗫嚅道:“我只是怕你被官府抓走......”
被叶昕欺负了许久,他已经学会了对叶昕诚实。
叶昕闻言唇角扬起,“原来公子比起自己更关心我。”
叶昕适时地帮南羽白挑明他对她的心意,简直像要手把手教对方如何喜欢自己一样,她一字字说,“我受宠若惊。”
南羽白听着女君宛若勾搭良家公子、耍流.氓一般的话语,没有太大的反应,
令他震碎心神的是,女君说的好像是实情。
回想起谢宝容一句句的质问,他心里隐隐预知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危险地失控了。
像站在无底悬崖前,脚下是叠嶂浓雾,万丈深渊。
他急促地喘息,额头都急得隐隐出了点汗。手中的糖人无意识捏的更紧,心绪如丛生野草般杂乱慌张,慌张里却还带着几分令他感到惶恐的隐秘的期待。
......期待着一份不能控制、不想控制的失重感。
南羽白一时理不清自己的心绪,羞怯地试图离叶昕远一点,他故意走慢了些,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女君,今年花灯节是提前了吗?”
“不是,”叶昕越发握紧他的手,不容拒绝的强势,“是我求五皇女给我们办的。”
南羽白并非愚钝之人,他自小聪明伶俐,紧张得手一抖,却还是挣不开叶昕的掌心,只能重复道,“……我们?”
花灯节,是未婚男女互诉心意的节日吧......
“嗯,”叶昕连此刻都没忘记洗白自己的形象,“五皇女心善,知晓我有心悦之人,她给了我一个表白心迹的机会。”
南羽白心中不自觉泛起酸涩。
想起自己是太女的未婚夫郎,只感觉连呼吸都疼得发紧。
明明以前一直能忍受的,忍受太女,忍受母亲大人,忍受南羽璃,忍受自己身为嫡子却活得不如下人......如今怎么会疼到如此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听见身边同他并行的高挑女君嗓音含笑:“只是不知道我心悦的人愿不愿意也给我一个机会?”
这话无疑是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摊开来讲了。
叶昕单刀直入,不肯给南羽白一丝回避或后退的机会。
望着眼前的璀璨灯火、洁白皓月,南羽白失神的美眸微微睁大。
心脏被这番直白的表白心迹的话语惊得扑通直跳,他面纱后的双颊已然绯红,手心传来略微潮湿的暖意,委婉地述说着两人如今的姿态有多亲密。
人潮拥簇,花灯锦绣,酒楼满座。
近处光影重叠,远处月色无边。
呢喃的情语落进热闹的人流,如滴水入江,很快便销声匿迹。落入南羽白耳中,却如投湖的石块般,搅得他平静无波的心绪骤然泛起涟漪,深深浅浅地一圈一圈漾开,久久不能平息。
危险的失控感再度袭来。
“我,我是......”他声音滞涩,“我是太女的......”
叶昕打断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他下巴,让他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只能看着她,“你不是任何人的,你是属于你自己的,”她秾丽的眉眼倒映在南羽白眼底,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红唇轻启,呵气如兰,“但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妻主。
拨开浓雾,南羽白仿佛看到,那万丈深的崖底有一池春水。水潭幽深青绿,一道又一道涟漪由里向外向外不停扩散,久久不息。
他神色怔然地回望叶昕,苍白的唇轻颤,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手里的糖人倏地掉落在地,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水潭幽深不见底,仿佛比悬崖还危险,一旦在崖边踏出一步,结局是他要失控地溺毙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