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摔坏了他新搭的模型,楚云凡没有再跟他争论,父亲把他关在房间里,他便从窗户一跃而下。
他不记得有没有摔伤,也不记得那天走了多远的路才看到姑妈的家。
只记得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只记得当时小小庆幸他记得回去的路,他沿着低速公路一直走,穿过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小村庄,走到另一个市。
那晚,姑妈家很热闹,灯火通明,但不足以将昏暗乘凉的小院子照亮,林晟的笑声传出很远,姑妈和姑父正在陪他打羽毛球。
他靠在墙边,他知道林晟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去他家,如今父亲和姑妈闹了矛盾,姑妈还要他吗?妈妈不在了,姑妈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他吗?
那时的他无法确定,也不敢确认,走向别人的温暖,竟然比走十几公里路还要难。
他沿着来的路折返,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倒是有个在小城路边摆摊的老人招呼他过去吃了一碗馄饨。
冲动出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本想拒绝,但老人很热情,他还是坐下来,乖乖吃完了一整碗。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从来没有吃过馄饨这种食物。
小摊的生意还算不错,楚云凡坐在老人腿边的小椅子上,吃了人生中最狼狈的一顿早饭。
馅有点辣,呛鼻子,冲眼睛,是他不喜欢的味道,却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他重新回了父亲的家,再没闹过,再没有勇气离家出走,小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原来他走得比印象里还要远得多。
年幼时尚且有胆量朝着一个目标走,换作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有很多资产,有很多“地方”可去,但他哪里也不想去。
“云凡?想什么呢?”
楚云凡恍然回神,看到江叙白正端着热水,手心里躺着两颗蓝色的胶囊。
眼前人已经给出了答案。
楚云凡吞掉胶囊,抿了一口热水,趁现在心情不错,该算算账了,“江叙白。”
江叙白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嗯?”
“夜总会那个事……”
“假的,绝对是假的,我只是喝酒。”
“我不是说这个。”
“啊?”
楚云凡停顿了很久,他今天恢复得不错,但现在有些困了,得熬一熬。
“你为什么要跟林西一起去那种地方。”
江叙白浑身一僵,后背冷汗淋淋,他笑了一声:“他邀请我去,我想着他是林晟的亲戚,不好拒绝。”
“真的吗?”
楚云凡垂下眼,只是担心林西带坏江叙白,林晟那些情人多半是这个家伙在中间拉皮条,这些年闹出不少荒唐事,都跟林西脱不了关系。
林晟脑子发昏他劝不了,顶多跟姑妈姑父多说几句,但如果江叙白也识人不清,他不管谁管?
“我……对不起,不是真的……我瞒了你一件事情……”
江叙白愧疚地低下头,他身上还穿着随手在休息室里拿的薄外套,脖子上的围巾耷拉下来,像个不知天冷添衣的学生。
楚云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严肃,但他担心江叙白不长记性,继续反问:“瞒了什么?”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好吗?”
江叙白牵着他的手,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了很不忍心,反复揉搓楚云凡的手心,似乎心虚到极点。
楚云凡才不听他的缓兵之计:“说。”
“你听了肯定会生气的,对身体不好,医生早上还跟我说,你不能大喜或者大悲。”
“我对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和事都不感兴趣,不会带着情绪处理与我毫不相关的人或事。”
江叙白还是犹犹豫豫,不敢告诉他。
楚云凡难得叹气,诱导:“你现在告诉我,哪怕你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不会跟你计较,要是等我好了自己查到,就没有现在好糊弄了。”
江叙白捏着他的手指,小声:“我原本以为他真的是喊我去聚会,可是后来他们都灌我喝酒,我发觉他们在酒里下了药,林西自食其果,我想着没出事……就没跟你说……”
至于他是否真的中药,中药之后有没有做过对不起楚云凡的事情,这都只能靠楚云凡的个人判断。
楚云凡以己度人,换作他是江叙白,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叙白紧张地看着楚云凡,他的话应该没有漏洞吧……
“嗯,知道了。”
江叙白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乖巧谨慎地看着楚云凡,倒把楚云凡逗笑了:“看什么,我现在没力气揍你。”
“你真的会揍我吗?”
“懒得烦。”
“哦……”
楚云凡瞟他一眼,怎么从这个“哦”里面听出了一丝遗憾?
江叙白顺手搂着他,“以后林西跟我说话,我绝对不理他。”
“嗯。”
楚云凡表示认可,垃圾是属于垃圾桶的,千万不要多和垃圾说话,但是垃圾现在不愿意回垃圾桶,就需要有人清理或者踹一下了。
“你本不打算说,为什么今天早上突然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