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宁借了一圈,又是立字据又是写欠条总共就凑到十两银子,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沈芫。
“你给我的钱我本是想存着将来娶你用,你现在要走了,那我们的婚事……”
言下之意就是沈芫要钱,他们的婚约就要作废了。
婚约?
沈芫冷笑,上一世的她可能听楚玉宁这么说会立马放下银钱,不让婚约作废,毕竟年少时的她是真心喜欢楚玉宁。
可是这一世,她与楚玉宁的婚约是她最想作废的!
“你我如今只有债主关系,等你还清钱、偿清债,你我便一刀两断,永无瓜葛!”
沈芫没有任何犹豫地抢过楚玉宁手中的银钱,转身大步离开紫云书院。
看着沈芫的背影,楚玉宁有些心神不宁。
沈芫怎么会突然不在意他们的婚约?
这怎么可能?她从前明明是事事以他为先,永远替他考虑。
“这丫头估计就是生气了,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她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勾勾手指,她不就又对你俯首称臣?”楚玉宁的好哥们揽住他安慰道。
楚玉宁觉得这话不假,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过几日沐休回家一趟。
等沈芫知道错了定会亲自给他道歉,并把所有银钱送回来!到时候,他要她跪在紫云书院门前道歉,为他澄清今日之辱!
只有这样,他才能原谅她。
区区十两银子,远不够这些年沈芫贴补楚家的十分之一,但沈芫知道,她今日确实不可能从楚玉宁身上要回来那么多钱。
因为楚玉宁的口袋比脸还干净。
她得回楚家村要!
从紫云书院出来,沈芫去了一趟钱庄。她先将手中的银子存起来,然后在城门口租了辆牛车,赶了一晚上的路,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赶回楚家村。
村口有一处用栅栏圈起来的宽大农院,头发灰白的老嬷嬷正在院子里忙活,几只小鸡围在她的脚边,伸长脖子唧唧叫着。
“吃吧!吃吧!多吃点才能早日长成小肥鸡!长成小肥鸡才能炖汤给我们芫芫吃!”
老嬷嬷抖落两下簸箕,将叶子上的小青虫丢给那群鸡崽。
晨光从她拱起的背后倾斜而下,如同浓墨重彩的古朴画卷。
沈芫看着这一幕,不觉红了眼眶。
前世,她被楚玉宁亲手送进京兆司后就再也没见过刘嬷嬷。
但她听衙役说起过,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老嬷嬷闯入京兆司闹事,不但要求衙门把她孙女放出来,还大骂衙门里的人是权贵走狗,被那些衙役一棒子打趴在衙门门口,当场暴毙。
那个老嬷嬷,就是刘嬷嬷,她死在衙门三层高的台阶上,鲜血从京兆司高高的门槛上流到地面。
而她至死都没能见到刘嬷嬷一面,也没能为她收尸。
“阿嬷!”
沈芫推开栅栏门,扑进刘嬷嬷的怀里。
刘嬷嬷手中菜叶撒了一地上,她却没恼,而是喜出望外地瞧着沈芫,“芫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嬷……”沈芫将头埋在刘嬷嬷颈窝,闻着熟悉的草药味,重生来的惊慌和无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安定。
她很怕,很怕这只是一场梦。
怕所谓的重生不过是她临死前的一场幻想。
可现在刘嬷嬷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她感受到她的体温以及她脖颈处的细纹,一切不好的事情还没发生,她终于可以确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芫芫,你怎么哭了?”刘嬷嬷察觉到沈芫情绪不对,忙问。
沈芫吸了吸鼻子,“我没哭,我只是想阿嬷了。”
刘嬷嬷笑道:“不过是一天不见,又不是一年不见!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黏着阿嬷?”
沈芫垂下头遮住眼底的情绪,对刘嬷嬷来说,她不过是昨日去了建安城今早就赶回来了,但与她而言,她与刘嬷嬷已经隔了一次生死。
担心被刘嬷嬷看出端倪,沈芫抬头笑了笑:“我长大了,就不可以跟嬷嬷撒娇了吗?”
“可以!”刘嬷嬷拍了拍沈芫,又问:“你平常去一趟建安城少说也得两天一夜,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城里没啥好玩的,我就提前回来了!”
沈芫默默垂下头,以往她去建安城都舍不得花钱坐车,全靠两条腿自己走,一来一回要耽误好几天时间。
也正是因为楚家村到建安城路途遥远,所以赵氏才从未亲自去看过楚玉宁,只把自己做的衣服点心交给沈芫,让沈芫去送。
沈芫乐此不疲地送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想想她当初真是傻得可怜!
赵氏口口声声说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却舍不得花钱供他读书,也懒得受累去城里看望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她这个只有一纸婚书还未过门的未婚妻,竟心疼楚玉宁,为他鞍前马后,她真的又傻又蠢!
想到婚书,沈芫提起裙摆跑进自己房屋。
她爬进床底,从床底掏出来一个桃木盒子,盒子虽然做工不精致,但木质光滑细腻,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怀中珍护把玩了许多年。
沈芫打开盒子,最上方放的是一份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