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虽然偷学过贵女们的规矩,却到底做了十多年丫鬟,一些谨小慎微的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恰恰和贵女所学的端庄大方相悖,即使晚棠再注意,一时不察还是会显露出来。
宋芷云以有孕为由,稍微学了片刻,便坐在一边聆听,看晚棠笑话。
“坐得不对,起来再坐一遍。”
宋芷云看了片刻,掩嘴笑道:“姨娘曾是个丫鬟,嬷嬷有的费心了。”
一看到晚棠,宋芷云便不由自主地想把不痛快发泄在她身上。
她以为江嬷嬷一遍遍地折腾晚棠,显然也是不喜晚棠。
江嬷嬷仔细盯着晚棠坐对了姿势,分毫不差,这才板着脸看向宋芷云:“水深不语,人稳不言,大奶奶如此嘲讽有失教养。”
宋芷云吃瘪,瞪过去:“实话都不能说了?”
江嬷嬷顶回去:“冯氏如今是何身份?”
宋芷云眼神一晃,声音弱下去:“父亲的姨娘。”
“虽非正妻,也长你一辈,你议论她,谈何教养?”
宋芷云哑口无言,之后再不敢随意讥讽,不多时便以身子乏累为由回了锦绣苑。
江嬷嬷让晚棠休息片刻,晚棠趁机劝说:“大奶奶身子重,嬷嬷何必把她叫来一起学规矩?若她……”
她欲言又止,聪明人一听便猜得出她的意思。
可惜江嬷嬷不领情:“你是哥儿屋里的,他没娶妻之前,你当为他分忧,家和万事兴,内宅安宁,侯府才能昌盛。继子夫妇不省心,你该管束,而非明哲保身。”
晚棠苦笑:“嬷嬷也听大奶奶说了,我原先不过是个丫鬟……”
本想说难处,江嬷嬷却严肃道:“那便想法子,一味自怨自艾不可取。”
“嬷嬷便是我争取来的法子。”晚棠不卑不亢,嫣然一笑。
江嬷嬷嘴巴微张,半晌才点点头:“那你好好学,老身全力教。”
趁着宋芷云不在,晚棠琢磨了下措辞,将困扰了她一夜的事情问了出来:“嬷嬷,我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江嬷嬷坐下,润了一口茶后方点头。
“我屋里两个小丫头争嘴,其中一个脾气爆,用茶盏砸了另一个,俩人如今找我讨公道,可被砸的那个拿不出证据,砸人者又不承认自己动了手,我该怎么决断呢?”
景阳伯府不肯和离,只肯休妻,而杨家不肯再委屈杨鸢,自然不同意。
于是杨家直接告去了衙门,但是他们拿不出杨鸢被宋三郎砸得险些丧命的证据,即便杨鸢的丫鬟亲眼见证事情经过,也只算做空口无凭,和离的事情因此陷入僵局。
眼下闲着也是闲着,晚棠便顺口问问。
江嬷嬷看晚棠睁大了眼睛,认真看着自己,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不假思索道:“这种事情很好解决。你若想公允,便让受伤之人随意拿一只茶盏当证据便是,待动手的丫鬟看到那只茶盏,自然会想法子证明她不是用的那只茶盏,但是不论怎么狡辩,是非曲直都会一目了然。”
晚棠昨晚一直在思忖该怎么找证据,又因为不熟悉府衙断案的流程,便有些一筹莫展。
听了江嬷嬷的话,她略一琢磨,便恍然大悟。
趁着晌午用膳歇晌的工夫,她迅速写了一封信,让赵福帮忙送到了六郎手里……
景阳伯府如今鸡飞狗跳,景阳伯夫人也没工夫管束冯姨娘母子。
所以宋六郎很快便拿到了晚棠的亲笔信,看完她出的主意,他眼睛一亮:“娘,阿姐让我亲自去一趟杨府。”
“杨家人如今看到咱们伯府的,都拿扫帚打出去,你腿脚不便,还是别去了。”
六郎摇摇头:“阿姐让我一箭双雕,明面上只道是帮三哥过去求情,让父亲念我的好,等到了杨府……”
冯姨娘听完,欣喜道:“果然是个好法子,就怕杨家人把你说出来。”
“杨家品端性正,只要这法子当真帮了他们大忙,他们只会心存感激。”
冯姨娘犹豫再三,还是去景阳伯跟前说了六郎的心意,只道他心系伯府,关心三郎,想帮忙去杨府道歉劝说。景阳伯想着他是个腿上受了伤的孩子,杨家人断不会朝他动手,便点头允了。
也是实在没法子,由他去试试,并没有抱希望。
事实上六郎的拜访确实没有消除杨家人为杨鸢和离的决心,翌日一早又上衙门状告宋三郎了。
宋三郎被传唤到衙门,消减了一圈的杨鸢让丫鬟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瓶:“启禀大人,这便是宋三郎砸我的那只花瓶,请大人明鉴。”
宋三郎和景阳伯夫人大为震惊。
那沾了血的花瓶早就摔碎,被丫鬟们收拾干净,不知扔哪里去了,怎么可能是这只?
眼看府衙的人当真把那“证物”收走,不过审问了几句,景阳伯夫人便急道:“你胡说八道!砸到你的花瓶掉在地上,早就摔得七零八碎!”
宋三郎也咬牙切齿:“杨鸢!你竟然拿个假的花瓶当证物,居心歹毒!我砸你的那只花瓶明明有半臂长……”
杨鸢潸然泪下,屈膝跪到地上:“宋三郎已经亲口承认伤我之事实,求大人明鉴!”
景阳伯夫人浑身一颤,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