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那年海大附中来了一个从美国回来的转学生,那个转学生还没进班,大家就笃定她家肯定有背景。
因为附中看重成绩,很多人花钱买名额让自家的孩子挤进附中借读都找不到门路,更别说让人直接来重点班成为正式生了。
从陈夏柠进班的第一面,全班同学纷纷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也带着划分界限。他们把她当做关系户,不想招惹她也不想跟她做朋友。
所以即使加入这个班级两周了,陈夏柠依旧独来独往,她似乎也不主动交朋友,上课时目不转睛地望着黑板,下课时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
许佳念早就对这位新同学感到好奇了,刚好月考后排位,两人成为同桌。
“同桌,老师讲的题我没听懂,”她将自己的数学试卷摊到陈夏柠面前,指了指题目,“你给我讲一讲呗。”
陈夏柠如梦初醒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对方在跟自己说话。来这班里大半个月了,同学们对她很客气,这种客气可以形容为,把她当成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陈夏柠如此迷茫的眼神,许佳念严重怀疑自己表达有误,抑或是她还没适应中文环境,于是许佳念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调动自己贫瘠的英语词汇:“哈喽,这位美国朋友,canyouhearmyChinesespeaking?”
陈夏柠:“......”
人类的交流怎么能如此复杂,每个字能都熟知,就是搞不懂她想表达什么。
她的大脑宕机了半晌,缓缓开口:“我是中国人,不会这道题。”
许佳念视线挪回卷面,那是一道几何题,她挠了挠头,“第一次听说解数学题还得看国籍呀,怪不得我不会这道题,原来是因为我是中国人啊,这几何题是外国人发明的,那个谁来着,欧几里得!”
陈夏柠:“............”
同桌的脑回路好厉害,要竖个大拇指。
她重新将那句话拆开重组——
“我是中国人,能听得懂中文。”
“你问的这道题,我没听,不会做。”
许佳念长哦了声,恍然大悟的表情,双手支着下巴看她:“我看你听得挺认真的啊,那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黑板,我还以为瞪大眼睛方便快速吸取知识呢,我学了你一节课,眼睛酸的直流泪!”
“......”
陈夏柠再次暗自叹息同桌厉害,“我没在听课,在发呆。”
“啊!搞半天你在神游啊!”十四岁的许佳念完全能懂这种感觉,她经常幻想自己摇身一变黑魔仙,把班里讨厌的男生捉弄一遍,凑近了问,“你在想什么?”
陈夏柠若有所思道:“我在想我为什么存在,我为什么在这,我为什么是我?”
许佳念讶然,张大嘴巴。
哦吼,同桌还挺深刻啊,有意思有意思。
只见许佳念一手拍桌,一手朝她伸过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陈夏柠怔了一下,回握过去。
原来交朋友这么简单,只需要随便说几句就行了。
就这样,许佳念成为她回国后的第一个朋友。
和陈夏柠熟知后,许佳念发现她特别爱发呆,显得整个人也呆呆的,起初她成绩跟不上,许佳念就主动给她辅导功课。
陈夏柠的成绩提升,萧婷还以为是自己找的家教起了作用,后来得知是她同桌,暗地调查了下对方的家庭,许佳念的父母是高中老师,小康家庭。
但相比陈家这样的豪门,许家只能算小门小户,萧婷试图阻挠两人来往。没有了许佳念,附中还有江逸风,但女孩子的友谊岂是男孩子能弥补了的。
陈夏柠整天情绪低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什么抑郁症。
为此班主任找萧婷谈话,自从听从她的意见,让陈夏柠和许佳念的座位隔得天南地北后,陈夏柠的成绩又一落千丈。
萧婷无奈,趁着周末邀请许佳念来家里玩,慈眉善目地跟她说:“我们夏夏很喜欢跟你做朋友呢,你喜不喜欢夏夏呀?”
“喜欢!”许佳念瞄一眼陈夏柠,一脸诚恳地说,“夏夏又憨又乖,挺好玩的。”
“......”
童言无忌,萧婷也不计较,况且她说的没错,陈夏柠性格太闷了,在爷爷面前也不怎么爱说话。
“夏夏之前发过一次高烧,脑袋烧糊涂了。”萧婷笑了笑,摸着许佳念的头,“她现在上课跟不上,你以后多来我们家,给她辅导功课好不好,阿姨欢迎你来哦。”
“行行行。”许佳念当时也没什么心眼,只是想跟陈夏柠当朋友而已。
后来也是听爸妈私下交谈,她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但她并没有因此疏远陈夏柠。
萧婷是一位很有心机的妈妈。
恰恰相反,陈夏柠就很单纯,性格柔弱,一点也不像她妈那样强势。
就连长得也不像,很不像亲母女。
因为许佳念的性格就随爸妈。
果不其然,大三那年暑假,陈夏柠在许家居住,告知许佳念实情。
她真的不是陈家的女儿。
许佳念恍然有一种自己乌鸦嘴灵验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