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历过风雨的小孩,一心只纠结爱或不爱,抑或是得到的是不是无条件的爱,加之自小长在对妖族有诸多偏见的大歧皇室,脑子转不过弯来,只觉得天都塌了,最熟悉的娘亲变了。她连看都不想看那个陌生的大妖,就这样窝在塌上婆婆娑娑地流泪。
直到一双柔软的手将她揽过,她才兜着一颗受了伤的心,重新趴进娘亲的怀里,期盼着得到抚慰。
毕竟是自己所出,炎葵当然知道元汐桐在计较些什么,但她没有顺着女儿的思路走,而是认认真真地问道:“阿羽,因为弱小而被人瞧不起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
蚊蝇般的抽泣声停顿了一瞬,她接着说道:“我渡劫之时,遭至亲背叛,才逢此一难。生你的目的,当初虽不纯,但这世上,多少人觊觎我的力量求而不得,你身为我唯一的女儿,有现成的妖骨,无须经受千年苦修便能全数吸收,今后
你可以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这天底下,所有的羽族,都将匍匐在你脚下——”
元汐桐慢慢抬起头,眼泪悄然止住。
炎葵看着她,眉梢轻扬:“现在,你还怨娘亲吗?”
不得不承认,炎葵说中了,元汐桐藏在心里最深的渴望。
力量。
从小她看着哥哥,看着宗学同窗们为了追寻力量而四处历练,自己却只能困在高墙,等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的哥哥,告诉自己他的所见所闻。
他们脚下的路有千万条,而她连大风大雪,大江大河都没见过。
她弱小了这么久,不甘了这么久,最最渴望得到的便是力量。
那么,是要继续留在大歧皇室,卑躬屈膝地活,还是跟随娘亲的计划行事,拿回妖力之后,回到南荒收复失地,手刃仇人。
任谁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可是,留在这王府当中行事,爹爹好骗,哥哥却不行。他才十五岁,便已步入幽夜象,是大歧王室有史以来灵根最强者。
秦王给元汐桐养灵根的药里,被炎葵加入了一味压制妖脉的药物,原本打算等到元虚舟去了神宫之后再拿掉,但人算不如天算。
元汐桐竟提前生出了妖脉。
今日这件事动静太大,恐怕已经引起他的怀疑。
——他替元汐桐认下这番异象的举动便已足够蹊跷。
事后,他没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宫中,向天子告罪。
回来时,也一如往常,来到元汐桐院中,将自己出门历练时得来的小玩意儿送给她当礼物。
元虚舟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知道要和妹妹避嫌,并未踏入她的房门。倒是元汐桐那会儿因为生出灵根,心情好,对这个无端被自己疏远的哥哥又起了亲近之意。她趁着丫鬟婆子没注意,将他拉到廊柱后,踮着脚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就要去亲他的脸。
这是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由幼时的元汐桐发起,即使年龄一年大过一年,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于礼不合,但由于双方心思坦荡,一直以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一次元虚舟却偏头躲开。
他将她的胳膊从自己脖颈上摘下,扶着她站稳,然后借口父王找他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元汐桐当时不明所以,现在想来,也许是哥哥在怀疑她的身份,所以对她的亲近心有芥蒂。
大歧未来的大神官,对妖族的态度与大歧天子乃一脉相承,如果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妹妹是妖,又怎会再对她有好颜色呢?
元汐桐稀里糊涂地将这些细枝末节全数告知于炎葵,炎葵心里想的,却和元汐桐不一样。
这么多年来,炎葵有意放任这俩孩子彼此亲近,却在初见成效的时刻产生了犹豫。
汐桐太不像她了。自小在秦王府内和府外遭受的不同际遇,致使这孩子养成了自负和自卑并存的性子,阴郁拧巴,欺软怕硬,遇到点小事便哭哭啼啼,毫无主见。见到虚舟才像是找着了依靠,一切都能抛到脑后似的。
可虚舟是要成为神官长的孩子,凡世情缘说断就断,届时深陷泥沼无法自拔的,恐怕还是自己这傻闺女。
这份兄妹情谊,若不能成为助益,那便要趁一切开始之前,斩断祸根。
炎葵沉吟片刻,才说道:“我在南荒,多以妖相示人,南荒妖族大多不识我的真面目。而千颉对我的存在讳莫如深,他上位之后,已经令南荒上下将我的画像尽数烧毁,即使虚舟在南荒听说了什么,也没有证据将大妖炎葵和秦王府的颜夫人联系起来。今日,他替你担下这一切,恐怕也只是站在秦王府的角度,不想多生事端而已。”
“所以他不一定是识破了我的妖身?”
“鹓雏一族本就不同于寻常妖族,我们无须走旁门左道,只须借助天地之间的气来修炼,说到底,和他们修士修行并无区别,”这也是炎葵能放心藏在帝都,不惧任何修士的原因,“你初生妖脉,力量不够,还不能化妖,哪里来的妖身?更何况,修士生出灵根时惊动鸟雀,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虚舟在家的这段日子,你修行木系术法便是。”
鹓雏的妖术,吞风吐火,推土催木,浩漫太虚,唯水才可相克。
谎称灵根属木,的确可以解释为何会将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