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脉主话音刚落,余光一扫身侧刑脉主,见他眼带轻蔑,将要开口说话,手上青玉茶盏电光般掷出。刑脉主眼风不动,一抬手便握在掌心,只听“咯吱”一声,青玉茶盏倏忽碎作四瓣。
道脉主差点背过气去。
“别这么小气,回头十个八个都送你。”文脉主斜斜倚靠在树根,又向怒上眉梢的刑脉主道,“虽说老凌你处处强求模仿执夷君,我看这心境你就不如执夷君远矣。都三十多年了,你自己说说,你的剑术可再有进益?”
刑脉主哼了一声:“师姐这是什么话?执夷君天下无匹,我如何能比?”他这样说着,却不由伸手召出一柄乌木长剑,眼神长久凝在剑身之上,不言不语。
“……师妹啊,好端端又提这事做什么?”道脉主传音入密,轻声叹息。
单论剑术,怀真域中刑脉主确是执夷君以下第一人,但若说初学剑者与刑脉主间的差距乃是山脚至山峰的话,那么刑脉主与执夷君间至少隔了百座高峰。
刑脉主不满足于现今实力,谋求突破,但数十年来始终未有改变。他虽只字不提,仿佛不萦于怀,但道文两人几乎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岂能不知他心中焦急。
今日文脉主这么一提,也不知他又要闭关悟剑几月。
文脉主自知失言,破天荒没有反驳,转开话头:“此洞是你安排。‘不笑书生争底事,懒招鸡犬隐斜阳’,你既然向我求去此句,我猜里头布置的并非你所专擅的星象占卜之术。”
“是。”道脉主微笑道,“只是这洞乃是自然而成,与我并无干系。我唤其问心洞,就看虞前辈如何破解洞中难题了。”
才踏入洞中两步,身后天光霎时消失,一并消失的还有身旁人的脚步与呼吸之声,只有石壁间坠落的水珠滴答作响。
虞璟独自站在黑暗之中,听见了自己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冷静一点,这里不是无明之渊,没有魔气,不会痛的。
如是反复告诉自己四五次,虞璟才略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下一刻,寂静中响起一道声音。
那声音非男非女,似老又少,忽远忽近,在空旷的洞穴中回环激荡,威严极重:“问汝。现下有两人罪大恶极。其中一人活,可活天下万人;其中一人活,便死天下万人。汝择其一活。”
虞璟凝神细思片刻,迟疑问道:“敢问……这两人中,可有我的父母亲族、知己好友?”
“与汝并无关系。”
那就好办了!虞璟轻快答道:“两人都死!”
她话音刚落,仿佛有惊雷劈下,四周石壁竟兀自颤动起来,碎石劈头滚落,虞璟只好抬手挡住脑袋,四下躲避。
“我说的哪里不对?那两个人做错了事本就该死,何况万人之命凭什么被这两人命运所牵扯?这、这也有违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啊!要不然……要不然就两人都活,一万对一万,刚好正负相抵了!”
“汝为木石之人,无泪无心,既然无心,谈何问心!”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极端的怒意,虞璟眼前突地一亮,脚下踩空。
她从树梢之上直坠而下。
狂风大作,吹得虞璟的脸一片麻木,她的心也跟着麻木了。眼看绿草如茵的大地愈来愈近,虞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文脉主误我!
也不知未入门弟子这凄惨的死状能否换得执夷君一声叹息。
这个念头方现,便有一股温凉之风自大地升起,自下而上轻柔承托住她。虞璟心头一松,勉力翻身背朝下滚落在大地之上。
空气中降真香气还未消散。
虞璟躺在如茵的草地之上,仰望蔚蓝天空,一时心绪万千。
两次救她于水火之间的并非父兄,也非素未谋面的师尊,反是初见面便对她起了杀心的影鬼前辈。从前只见书上说世事无常,便如云开云聚,瞬息万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虞璟叹口气爬起来,伸伸胳膊抖抖腿,见自己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才压低了声音呼唤:“影鬼前辈?影鬼前辈你在不在?在的话千万别出来啊,你会被脉主们抓走的。”
远处道脉主峰上,文脉主焦急拍打一片漆黑的水面,满口抱怨:“又看不到小虞璟了,你这法宝坏了吧?快点换一个!刚才也是这样,正看到关键时刻呢!”
“师妹莫急。”道脉主垂眸凝视水面,柔声安慰,“你看,这不是好了?”
虞璟紧张等待影鬼回应,却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道轻叹,紧接着身后接连三声“扑通”响起。虞璟回头望去,正是颜折袖三人揉着后腰从草地上站起。
看样子他们是被从洞中扔出来的。
四人聚首,虞璟一问才知每人所遇问题皆不相同,颜折袖三人倒是各有所得,只是厚薄不一。
无人得到与虞璟相同的评价。
虞璟心有余悸抬头望去,眼见高处树梢几乎直入云间,又是一阵后怕。
木石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要被这样对待?怎么重来一次,好像反倒比前世更加危机四伏了?
沉思间,颜折袖唤她,神色略不自然:“喂,这个……我们分一分?”
虞璟看一眼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