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衣服穿着不舒服,咯着脖子一直痒吧。
他平时应该都穿棉里的衣服,只是他那件棉里衣叫她穿了。
这么一想,她身上也不舒服起来,她干嘛要穿这个野小子的衣服。
哦,她自己的衣服在死人堆里染了尸气,那股难闻的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要不是衣服里面缝着金豆子,她早丢了。
至于野小子的里衣,虽然心里上不接受,但闻着没有奇怪的气味,她就忍着穿了。
她现在一身都穿着野小子的行头,鞋子都不是大得特别多,一时没去想倒也没觉得有多在不适。
她如今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理,不可能回去弑父弑母,也没有其它去处。
如今外面闹着饥荒,她这样在人群里就和一只不用剥皮的活羊一般谁都能咬她一口。可留在这里,从此给这个陌生的野小子当媳妇,她心底也是抵触的。
乱世的女孩如浮萍,为自己的处境多想一份都揪心难受。
可就此认命?她心里又存有一丝倔强不愿意低头。
阮文耀哪里知道自家小媳妇儿心里苦难的弯弯绕绕,他眼里只有吃饭干活。
劈完柴他有点饿了,想着中午吃什么,他弯腰在厨屋边的大篓子里翻了翻,里面有他上次上山采的菌子,不过放得久了不太新鲜了。
他嫌弃地直接扒拉出来丢墙角,准备扔掉,看到篓子底下剩下些野栗子,他捧起一把进厨房里准备做野鸡烧栗子。
女孩远远看了一眼墙角丢弃的野菌子,杵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过来。
院边晒药材的架子还没收,里面只剩下一点儿药材。
女孩收捡了一下挪出些地方,把丢弃的菌子摆到药架子上晾晒。
阮文耀忙完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架子上晒满了菌子。
小媳妇儿低头忙碌着,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你晒它干什么,想吃我就去山上采,咱们山里吃的多了,不用省着这些。”
女孩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她这些天也瞧出来一些,这父子俩并不是多么穷苦的模样,守着一座大山在屋后吃的还算富足,
不然哪有清贫人家舍得穿棉里衣。
但她是受过难的,瞧不得这样的浪费。
再说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不储备粮食,这两父子不是才因为瘴气上不了山,饿得扒死人钱财。
他们是完全不接受教训吗?
女孩反正是看不过眼,眼前能做什么就会去做。
原来的她整日里死气沉沉虚弱下不了床,现在动一动出点汗竟觉得身体里有阳气进来。
听着旁边野人又在絮絮叨叨,她取下旁边绳上晾着的帕子递到他面前。
“干嘛?要洗脸吗?我一会儿给你烧热水。你别整这些,病才好些,别又累着了。”阮文耀又开始絮絮叨叨。
女孩又把帕子往前递了一些,要不是她不想碰触他,她都想用这条他擦脚的帕子直接把他嘴捂住。
阮文耀还是不懂,疑惑问她,“干嘛?”
女孩不想和他说话,用手比划了一下。
阮文耀疑惑看了一下,这才似乎懂了,接过了帕子把它系在脖子上,正好隔住了磨脖子的衣领子。
他转动脖子感觉了一下,似乎很有用,他怎么没想到呢?
唉,跟着他爹那种大老粗,哪里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阮文耀摸了摸脖子上的帕子,这是专门拿给媳妇儿用的。这会儿自己贴在自己脖子上,莫名让他有些脸热。
嘿嘿,媳妇儿这是关心他吗?嘿嘿。
发现媳妇儿在看他,他赶紧收住笑板起了小脸哼了一声,他才没有高兴,他就是牙白,晾出来晒晒。
嘿嘿,哼!
女孩儿哪里理他,她杵着拐杖咬牙走回椅子那边赶紧坐下来。
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她的缓一会儿。
她这身体亏空太久,现在这样都已经算好了。
山下很远的镇子里,阮老三正请许师爷喝酒。
许师爷磕着花生问:“叫阮软儿是吧,老三,这女娃不是给阿耀当媳妇的吗?怎么是你义女?”
“唉,那女娃子还小,等过两年再改。”阮老三说着,给他续上酒。
“弄那么麻烦,也不小了,给别人家早圆房了。”许师爷用筷子指了一下店外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小乞丐,“现在那么大的都可以捡回去当童养媳。这年月,人活着就好。上面巴不得让全捡去,只要来年能生了娃,即使是荒年也能有指望。”
阮老三叹气转了话题,“南边还在打吗?”
“可不呢,不过听说招安了,应该要歇下来了。”
两人喝着酒,聊了许久。
这一晚,阮老三没回山上。
家里孩子也习惯了,第二天一早阮老三从外面回来,隔老远就听到自家狗儿子在屋里大声喊着,“我要睡床上!”
哟,本事你了!阮老三嗤笑,真是,这日子又无奈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