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踪影。
外头也无人进来,甚至因着裴既未吭声,连个送茶水的都无。
乐娘在南窗炕上坐立不宁,如同蹲大牢般,待在这儿也不是,出去也不成,恨不得此刻地上裂条缝出来,她往里一跳钻出去得了。
正郁郁不得解,耳边忽作细微脚步声。
乐娘一听,如临大敌般僵硬坐直了身。
面前的桌案被个高大身影拢了一片灰暗处。
那股熟悉的幽冷松木香浮动鼻尖。
乐娘惶然抬头,就见裴既长身玉立停在她身边,负手低眸瞧着她手底下正抄的经文。
心突地一跳,如只受了惊的兔子,她手腕上劲一错,羊毫笔触在米黄的纸张上划下赫然狰狞的一痕墨迹,毁了才抄的半纸经书。
“王、王爷……”乐娘脸色一白,强作镇定地虚虚笑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朝里挪了挪身子,想拉开与裴既的距离。
裴既盯着宣纸上一个个奇形怪状、歪七扭八的字迹,若非仔细看,只当是谁家垂髫儿郎作的鬼画符呢。
他俊朗眉眼里抖出笑意,璀璨夺目,抬起修长手指,随意指了纸上一个字,而后目光游移至乐娘面上,忍俊不禁地风趣问她:“是谁教你写的字?此人着实该打。”
乐娘发怔:“……没人教,我自学的。”
裴既笑意更甚。
乐娘观摩他面上表情,片刻后忽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嘲弄她写字丑啊!登时又急又怒,涨红了脸,却又不知如何替自己辩解。
穿到这个世上以后,她语言不通,大字不识,偏她投身的柳家,主母张氏又是位封建时代女德班的金牌导师,教导底下女儿只以纺绩女红为要,读书识字那是肖想,怎可能专门为她一个姑娘家延请西宾,教导她识文断字?
就眼下这几手-狗爬,还是乐娘借着从前薛弼入府的时候,借机请他断断续续教的。
至于写,也是她识字以后,托薛弼帮忙带了几本他童年时开悟启蒙的书籍进来,自己琢磨对照着,慢慢写会的。
因是闭门造车,许多字笔画颠倒且落笔先后不分,也是情理之中,虽不大好看,也能辨认。
至少薛弼每回抄录她写的戏折子都能辨认出来。
何况就算她写字丑了点儿,裴既也用不着这般哄笑吧?
乐娘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在心里默默诅咒裴既千万遍。
裴既拾了一张她先前写的字,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她,好笑地摇摇头。
恰此时,外头詹光的声音毕恭毕敬响起:“王爷,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有请,着您此刻前往紫光殿议事。”
裴既放下乐娘的大作,侧眸淡淡瞥了眼身后,道:“知道了,备好车了不曾?”
“已齐备了。”
“唔。”裴既略一点头,转身预备朝外间离开。
乐娘看着他转身背影,心里倒抽一口气,防备的警惕将欲卸下,行至屏风前的高大紫衣背影脚步却倏然停顿,如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来。
乐娘还没放下的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如老鼠见了猫,紧张盯着裴既。
裴既回眸一笑,长眉扬起,像是偶发兴致对乐娘说:“过几日往藤雾斋来找我,我得闲便教教你。你那一手字,也该个寻像模像样点的老师教一教。”
话毕,他负手笑着走远,留乐娘一人,恨也不是,恼也不是。
她把手里羊毫啪一摔。
谁稀罕他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