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处理干净了吗?”
漠北来的汉子胡乱擦拭一下刀尖上的血液,红色顺着刀背滚落而下,接着是一层粘稠的液体。
他姓沈,家中排行老三。
“还没呢,山顶上还有一大片。”
姜辞也有些冷漠,不同于领头的那人,他答得轻巧,语气中也带着几丝轻蔑:“急什么,反正马上也快要活不成。”
他横拍着刀,随意在雪地上擦拭,眸光一沉。
不同于中州人的长相,他的眉骨更为高蜷,如猫的瞳孔一晃而过。
十个魔域人,八个都是这样的长相,但极少能长得如他这般标志瞩目。
他吹了声口哨,急促的哨声融在了呼啸的山风之中,接着,他右脚轻轻一勾,踢翻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尸体在雪地里翻滚几下,脏兮兮的袍子被翻了个边。
“你还真别说,这地方可真气派,”沈三一脚踩在一具尸体之上,有些自得,他从小出生在粗鄙之地,骤然得登高殿,自然是无比兴奋的,“不过,这华剑君也真是狠心,说端就端。”
“要不是她通风报信,我们还真不能这么容易杀上来。修仙的时候是个厉害角色,成了魔之后连我们都要逊色几分。”
语气中的戏谑,也是不言而喻。
接下来是极尽夸张的笑声。
沈三偷偷瞄了姜辞也一眼,这人说来倒也奇怪。年纪轻轻的,看着一副谦谦公子的做派,身上的凶狠戾气比谁都重。
论谁也不会想到,昆仑墟半数性命皆是丧于他之手。
姜辞也默不作声,占了血的下摆忽地被他一刀割断。他神色微冷,一点前摇都没有,直接就将手中的刀砍向沈三的胳膊。
“咯噔”一声,格外清脆的骨头断裂声骤然响起。
这一刀下去,沈三登时发出杀猪般地嚎叫,身形摇晃着摔在了地上,地上凸起的石子将他的衣衫撕烂。
姜辞也步伐拉长,一身深色的粗布衣衫,寥寥几笔勾勒出他的身形。他有意观赏起沈三的窘态,抹去雪白的指尖蘸上的些许红色。
沈三被姜辞也这极具压迫感的姿态震慑到了,惊恐地后挪动身体,说话的语气也慌乱起来:“你要干什么?!”
“你,算个什么东西,”姜辞也俯身,直勾勾地盯着沈三的眼睛,沈三的瞳孔猛地放大,“居然也敢编排她?!”
天色晦暗不明,乌云卷着水汽在昆仑墟山顶盘踞。
姜辞也不再理会沈三,转身朝着山腰的方向走去。
沈三捂着胳膊,一直等到姜辞也走远了,才敢哼哼唧唧地叫两声,脸色惨白如纸。
山风阴冷潮湿,更有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四处横陈着杂乱的尸体到处都是,死状凄惨无比。
姜辞也绕过堆满尸体的小道,行得甚是惬意,若不是刚刚发生的事,他的心情想必会更上一层楼。
走远一些之后,就能发现这人露出的一截脚踝上系着一根青铜古色的锁链,牢牢环住他苍白瘦削的脚腕。
他盘腿,坐在了树下,应该是要等什么人,乖巧地像个年画里的瓷白娃娃。
这条小路幽深寂静,乔木高大,遮荫的叶片在地上扫下一片阴翳。
华清疏面色不善,穿行其间。她脚步飞快,没多久就要绕出这地界。
冷月渐要高挂枝头,在倾斜的幕布上勾勒几笔。冬月里本应漫天的芳草,却在这一刻齐齐哑声,枝叶萎蔫地散落一地。
姜辞也忽地出声,狭长的睫毛犹如振翅的蝴蝶:“我在这儿。”
华清疏明显不是太好受,身上的魔息在十息后才归于平静,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姜辞也。
“别碰我,”华清疏朱唇轻动,声音绵软无力,她侧身拒绝姜辞也的触碰,“姜辞也,你和我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
姜辞也暗自叹起气,依着华清疏的性子。
你的铃铛,我的锁链,我们本该天生一对。
二人行至正殿,华清疏颔首微顿:“你在这里待着,先别进来。”
赤裸裸的命令。
姜辞也站在原地,任凭狂风肆虐,他忠诚地守卫在殿前,身姿挺拔,不管华清疏是否领情。
他唇角微动,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昆仑墟以玉为尊,正殿更是用了大块大块的汉白玉砌成阶梯,还辅以精雕细琢的上古神兽的图案。殿内灯火辉煌,将内外两个世界分割开来。
进了大殿后,华清疏收起颓色,又恢复到了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畏,徒手劈开抵御魔修的阵法。
做正道时,她就对这些内容颇有研究,入魔后,更是功力大增。
几盏长灯还在泛着昏黄的光,地上的影子不停地晃动。
云顶杉木作梁,沉香木作柱,大殿顶上有颗硕大的夜明珠,正熠熠生辉。
用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能防得住她?
半人高的镂空刻丝香炉摆在中央,白烟正袅袅升腾。
漱玉此刻衣衫凌乱,好不狼狈。
她刚刚经过一场拼杀血战,后殿还躺着好几位深受重伤的同门。
想过千万种和魔修相遇的场景,却没有想过故人兵戈相接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