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中旬,整个地牢都湿漉漉的,偶尔还能瞧见一处低洼的水滩。
地牢里略显空荡,厚厚的灰尘落在简陋的木床上,这里显然已经被搁置很久。
越往里走,反倒越发干燥,先前那种经久不去的湿气渐渐淡去。沿途点上了许多的人鱼烛,这种灯千年不熄,发出的光亮柔和明亮,是上乘的照明之物。
也是在最近才被吩咐换上的。
玄衣男子斜斜倚着,半副面具堪堪掩住眉眼,唇红齿白,自是一派风流像。
玉质的面具在烛光下更显灼色,他不语,冷峻的面容之下更是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勾结魔族陷害同门,”玄衣男子语调清冷,目光中带着审视,“你认吗?”
华清疏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是刀割般地痛楚。
她微微动唇,寻着声音的来由。
玄衣男子示意一旁的仙侍不要乱动,自降身份做起了旁的营生。
他来到华清疏面前,倾身,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眼神中是极尽的冷冽,比起雪山之巅初融的雪水更不为过。
“认罪。”
蛊惑中带着诱惑。
玄衣袍脚出现在华清疏面前,她艰难地直起身,脸上凝结的血渍寸寸干结。
看着玄衣男子的眼眸时,忽然笑了,一字一顿反问道:“为何不认?”
她身上火辣辣地疼,周身筋骨已被打断,自然是使不上力的,如今只是在勉强撑起气力。
男子居高临下,一双含情桃花眼,恰似话本子里不近情面的玉面判官。
他低着头,像看蝼蚁一般看着华清疏。
论谁也没有想过,面前的这人也曾是光风霁月般的存在。
昆仑墟掌门首徒,燕云台少主,何等的耀眼。
“蛊惑同门前来劫狱,打伤看守二十余人,目无律法,你可认?”
“我认。”
她答得干脆。
玄衣男子想到了什么,戏谑道:“同行六人,为首者伏诛,其余者听候发落。”
边说边蹭着鞋边沾上的血,带着几分的不悦。
“昆仑墟掌门风轻策,死在你的青霜剑下,玉华派晏殊意被你打落婆娑崖,如今尸骨无存,你可认?”
华清疏唇凉得发白,剑扎进血肉的冰凉触感貌似又在她身上重现,一寸寸往里深入,碰到皮肉,破开,碰到骨头,劈开。血液顺势涌入切口之中,将洁净的剑身浸润。
她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骨子里的傲气不容她向任何一方示弱。
华清疏抬头,脸色苍白却仍在强撑一口气:“我认。”
“三个月前,赤水城一城的百姓皆被你一剑封喉,而你在他们死后又将他们制成傀儡,你可认?”
华清疏闭上眼,似乎都能听见亡魂暗哑的嘶吼声,嘴唇一张一合,血泪从他们的眼眶中冒出来,目眦欲裂。
她喃喃而语,心脏因为诛魂锁的原因绞得生疼:“我认。”
他扣上的罪名一件比一件大,桩桩件件都是能被挫骨扬灰的程度。
三问三认,华清疏答得一次比一次轻,却一次比一次更加有力。
新鲜的血水从她眼角耳窝里冒出来,止不住地淌,她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样子,怕是面目可憎到了极点。
地牢里安静得像个空置的棺椁,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华清疏血液翻涌的声音。
“我杀友弑师,罔顾人伦,”华清疏声音枯哑,周身萦绕着肉眼可见的病气,“世间恶事我占九斗,我论其二无人论一。”
她仰面右眼留下一滴清泪,于一地血肉狰狞中看着这位冷面君子。
玄衣男子嗤笑一声,目光泛冰,回到案桌后,在敕令后又加了几笔。
上好的丝绸,动起笔来宛如湖面粼粼的波光。
持笔人的手瘦削有力,看起来就像是个摆弄花草的行家。
朱笔勾红,寥寥几笔就给一人定了生死。
华清疏费力地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腕间同样是猩红的一片。
她垂着头,如葱的指尖将血迹擦在白衣的滚边上,绣制的山峦在一片血色中格外醒目。
良久,华清疏还是恨恨地吐出两字,没了之前的乖顺样:“无耻。”
玄衣男子笑了,他饶有趣味地勾起华清疏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让我想想,你一定不甘心吧?”
“就差一点你就成功了,不是吗?”
他慢条斯理着声音也愈发地低沉,眉眼如搁置了千年的丹青。
“不甘,愤怒还有懊悔。比起这些,我更想看到你恐惧的样子。”
把一人的骄傲打碎远不及让那人自断脊骨主动将骄矜奉上。
这是慎律司惯用的手段,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罪徒,极致的惶恐才是最好的惩罚。
周遭仙侍听得寒蝉不断,全都垂着头颅,唯恐触了这位的霉头。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混着幽兰的馨香,一室旖旎。像是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玉,他伸出手一把擎住华清疏的咽喉,凑到她的耳间,语气温柔却透出一种几近极点的疯狂:“剑君,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脖间那双手逐渐收缩,呼吸犹如洪水进了窄道,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