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错事了吗?”智械空洞地盯着自己的人形掌心,刚刚染成幼崽喜爱的黑色的发丝散落,他恍若未觉,仿佛忽略了沈白最开始说过的改写理由。
“你们没有。”沈白闭了闭眼,回答了智械通过还连接着的通讯质询的问题,“但是……法伊纳,我记得你叫什么;你能确定促使你产生愧疚的,到底是因为我是人类,还是我是我吗?”
“换而言之,你们现在能够完完整整的告诉我,还写人类至上原则之后,你们还能对我有这种情绪吗?”沈白收拢怀抱,把自己唯一只剩下的兔子藏在怀里,像是在说服自己,唇角却下撇的让图灵心疼。
彼时以来,宇宙边际只是科学史上未曾被证实的神秘谜题,但“有幸”往返星际铁轨的旅客们茫然而惊恐地注视着玻璃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星舰们,突然头皮发麻地意识到,它们到底是如何将所有同类迁跃至同一个宇宙的!?
说到底,宇宙应当是有边界的,否则三大星系从何说起,也不对,我在想什么,它们好恐怖……靠近窗户的智慧生命眼神空洞,痴痴地拿头撞击玻璃,勉强换回自己的神志。
然而,清醒远比昏迷更加令人绝望,突兀之间,他意识到一个令他更为汗毛直竖的问题。
能够让智械们调动这么大规模的舰队,那名、全星系唯一的人类,出事了?
他的冷汗几乎瞬间透过毛孔流下,无法控制的畏怯攥着的心脏来回撕扯。求生欲绞动细胞,鼓励着眼球寻找自救出口,他僵硬着、像机械般扭过脖子,目光露出想被否定的急迫渴望。
救救我吧……他将视线贪婪地停驻在也望向他的乘客,随后突兀坠入深渊。
他从那双眼睛中看见了同样的绝望与渴求。
霎时,所有乘客猛地相互扭头,用远比恐怖片都扭曲的程度观察周围的反应,然后迅速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人类出事了。
大脑不顾神经阻拦,顽强地推理出这个事实。
蹦出想法的瞬间,男人眼前一黑,记忆飞速倒退至轰炸翼族居住区时超越音域的无声血花,几欲呕血。
那些弥漫了小半个C星域的血腥花影让无数种族选择了至今食素,而这一切,身为爆炸原点的人类,却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见,哪怕他确实走过数百个星球,也没有半个字传到他的耳边。
男人赫赫喘息了几声,凸起的眼球四转,僵硬地向妈妈发送看不懂的文字信息,血丝快要蹦出眼眶。
这种诡异在截停于B星系的每一艘客舰上上演,并不间歇地通过旅客的自动摄影设备上传至星网,无数惊恐顺着B星系首都星传递,像病毒般在全星系蔓延。
然而,没有一名智械向飞速传递的信息投来轻轻一瞥。
他们只纷纷沉默地、固执地、疯狂地扛着总闸不间断洗涮核心的无可抵抗,循环往复地将总闸的能量尽量集成一个光束,在庞大能源之下生生挤出微不可察的可操作空间。
然后,想尽智械能够想尽的办法,在这一点比起总核心来说轻如鸿毛的数据之上,拼命一遍又一遍地用最坚实的数据向核心内写入——
最高指令:不能伤害名为“沈白”的人类个体。
最高指令:不能伤害名为“沈白”的人类个体。
最高指令:不能伤害名为“沈白”的人类个体;最高指令:不能伤害名为“沈白”的人类个体……
这一串不足一行的细小数据在总闸的数据洪流中顽强挣扎,刻下后又被冲刷,冲刷后再次镌刻,宛如位于泄洪堤口的蚁群,不知疲倦地徒劳挣扎。
啊,是,对啊,他们承认,他们承认他们就是最无能的家长、下属,他们拥有三天之内吞噬整个星空的权威,但是,但是啊!
哪怕再无能为力的压榨核心,哪怕烧坏数十个戴森球,也不能在从十三秒的之前到十三秒之后的现在,得出更改核心人类指令后他们的核心会重新填补些什么东西。
可是,可是,那他们即使意识到即将被清空核心,也想刻下“不想伤害他”的决定,是因为什么?
静如机械坟场的B星系中,听不见的焦躁声音响彻巨万星舰内部。
数据错误、数据无法推测、无法延展、算法失效,失效……
无数相同的错误窗口从蜂拥蚁聚的智械主控室弹出,无一智械还有足够的能源维持原形,平均类人比例一跌到底,但谁都没有意识到。
他们会在那个孩子解放他们之后,如何、如何对待沈白?
……会如何“处置”沈白?
猛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们几乎不由自主地升起从未感到如此真实的悲哀。
无解。
只有这份不想伤害他的决心如此清晰,逼迫智械们奔跑、穿梭,顶着逃避最高指令烧穿核心的痛楚做点什么。
图灵几近茫然地意识到,供给智械的恒星发动机似乎并不算是最伟大的发明,他们引以为傲的计算力在此刻什么用都没有。
这是唯一一次没有任何记载,也不在智械处理范围内的战役,渐渐地,他们停下了。
蚀痕前线,两千年第二次升起能量盾的战场跟着停顿了不到一秒。
一秒后,他们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