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多梦,凌月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沉沉醒来,再难入眠。
梦中满是江风之昨夜苍白的面容,她心中隐隐不安,午时吃过饭后,便有些按捺不住地思忖起来。
依照昨夜与殿下的约定,未正时珏王府的马车会来接她,眼下估算一番盥洗准备所需的时间,殿下应当已经醒了;若到了之后发现殿下仍在安眠,她便在雪堂外等候,正好向崔翊询问一下殿下的具体状况。
心中想定之后,凌月以纸条向阿娘阐明情况,便骑着踏云动身往珏王府而去。
一路紧赶慢到了珏王府后,凌月望见一辆马车停在府门之前,车上的马夫正面露焦色朝门内张望,她认得此人是王府中人,心中正疑,便又见一个人影慌慌张张从金钉朱漆的大门冲了出来。
凌月心间一紧,连忙上前招了招手,冲向马车的崔翊登时停步朝她望来,面上的焦灼之色比之马夫更为剧烈:“……凌校尉?”
凌月张了张口,崔翊明白她想问什么,急道:“殿下昏迷不醒,府中太医束手无策,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先去宫中请孙御医来!”
崔翊说罢便朝疾步上了马车,凌月呼吸一滞,连忙将缰绳丢给门仆,拔腿往府门内奔去。
因为江风之给予她在王府内自由来去的权力,一路无人阻拦,跑出影壁后,她才想起所学的夜行术,慌忙运气一提,以最快的速度往雪梅园飞身而去。
入了雪堂之内,凌月直奔寝房而去,房门外守着的几个婢女见着是她,惊讶地轻唤了声“凌娘子”,没有通报便开了房门。
房内热气暖融到了灼热的程度,两名太医与端着热水巾帕的婢女不安地侍立于床前,凌月越过他们走上前去。
望见来人,坐在床沿的吴嬷嬷停下手中拭汗的动作,紧绷的神色浮现一丝脆弱:“凌娘子……”
凌月怔怔望向双眼闭阖的青年,他面白如纸,眉心颦蹙,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噩梦,整个人微微地颤抖着,唇边断断续续地溢出几声呓语,额发被渗出的冷汗打湿,无力地贴着额角。
她心乱地抬手为他拭汗,发觉他额角冷得骇人,连忙取过侍女端着的巾帕,用热水打湿,拧干后轻敷在他的额上,失神地唤了声“殿下”,这才以询问的眼神望向吴嬷嬷。
吴嬷嬷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微颤道:“殿下昨夜回来时,说是在宫中服用了孙御医所开的补气益心丹,好了一些,御医嘱咐要在今日午时再补服一颗,可现在已过午时,却发现殿下浑身冰得厉害,怎么都叫不醒他,老身慌忙请了信得过的太医来看,如今针也施了,药也喂了,炭火也都加了,可殿下还是没醒!眼下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崔统领进宫去再请孙御医来……”
房内的太医听闻此言,连忙惭愧地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叩首道:“老臣无能……殿下脉象虚浮,寒毒扩散,臣已经把能试的法子都试了,依臣拙见,眼下也只能尽力为殿下驱寒保暖……”
寒毒扩散……是因为昨夜的奔劳么?
凌月心口一痛,沉沉地调息片刻,强压下汹涌而出的恐惧——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变得软弱,她得做点什么。
她忙不迭地为他换上新的热巾,又为他擦去手心的冷汗,她的手心在冬日素来暖热,便将他冰冷的手掌紧紧地裹在手心,不住哈着热气。
巾帕凉得太快了,另一只手再次探上他的额头时,她恍惚地忆起,在喝醉的那一夜,她将殿下的手掌覆在自己颊侧,是他掌间的丝丝凉意替她缓解了灼烧的不适之感。
她鼻间酸涩,轻轻将掌心敷在他的额间,不顾舌尖隐隐的疼痛,低声唤他:“殿下……”
吴嬷嬷见着这般心酸的景象,忙低头忍住泪水,挥挥手轻声道:“劳烦两位太医出去外面等候罢。”
凌月一遍遍重复着擦汗捂暖的动作,一遍遍地低头呼唤着他。
“殿下……”
“殿下……”
“殿下……”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分不清舌尖和心口的锐痛时,终于见他紧蹙的眉心有了片刻舒缓,她不由急急地冲口而出:“殿下——”
好似下了一场滚烫的大雨,冰封着五脏六腑的寒霜一点点消融,被困于风雪的神识也渐渐恢复些许清明,江风之朦胧睁开双眸时,望见的便是一弯滚坠泪珠的眼睛。
心口濡湿一片,他艰难地抬手,揩过她的眼角:“……别哭。”
“你醒了……”凌月紧紧握着他的手掌,模糊的泪眼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殿下……”
“别哭……”他声音低哑,心头浮现的那道称呼梗在喉间,随着喉咙的滚动咽了下去。
身后的吴嬷嬷见着江风之转醒,早已捂着心口哭成一个泪人,又极力忍着不去打扰二人的惜惜相依,直到见病弱的青年欲要坐起身来,才冲上前去,与凌月一同将他缓缓扶起,又将一盅热茶递到他的唇边。
“我可怜的孩子,你可算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风之慢慢地咽下几口茶水,抬眸望着抹眼泪的凌月,长睫微颤,又转向一脸关切的吴嬷嬷,极轻地摇了摇头:“……方才觉得很冷,现在好多了。”
“你这孩子一向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