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之羽睫一颤,心脏好似骤然被人捏紧,不知该如何作答。
凌月看出他的紧绷,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又道:“殿下不喜沈夜,所以每当凌月与他同处之时,殿下的面色都会变得冷淡许多。”
很近很近的答案,有什么快要呼之欲出,江风之喉间干涩,下意识想要否认:“我……没有。”
“明明就有,”凌月握住自己的手腕,很是确信,“殿下看见我捏着手腕时,明明很是关切,但沈夜为我查看伤口时,我看得很清楚,殿下显然不高兴了。”
江风之移目看向她掌心干净的纱布,终于确认了先前的猜测,苦笑道:“所以,你假装受伤,只是为了试探我吗?”
“是。”极其理直气壮的回答。
江风之不说话了。
凌月不免有些委屈:“殿下若是不喜我们同在一处,直接告诉凌月便是,为何要这样冷淡?殿下这样……我觉着很不习惯。”
直接开口……真的可以这般简单么?江风之有些讶异,试探问道:“若我说了,你当如何?”
“我会想方设法解决殿下的顾虑。”
“如何解决?”
凌月眨了眨眼,难道还没解决么?
她迟疑地问:“殿下已经听了沈夜在武侯铺说的那些话,还在怀疑他吗?”
见青年神色微怔,没有回应,凌月补充道:“沈夜曾为虎作伥,又隐藏实力,确实有些可疑,殿下不信他也是情理之中。”
有什么哽在喉间,无法宣之于口,江风之低叹一声,缓缓垂下眼眸。她的理解与事实有所偏差,他却不知是该失落还是庆幸。
“殿下?”看出他异样的沉默,凌月轻声唤他。
他定了定心,重又凝视着她:“你很相信他?”
凌月想了想,坦诚道:“我相信他不是像齐睿和捉钱令史那样的小人,可我也并未真正地了解他,所以那份信任究竟有多少,连我自己都难以确定。”她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我只是打从心底里希望,真心相待之人待我亦是真心,所以在彻底确认之前,我不会将他定性。”
他的呼吸紧了紧:“那……你可信我?”
凌月双目睁大,震惊于殿下竟会问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当然!”
江风之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扬起,忽而生出些许好奇:“既如此,若我不许你再与他往来呢?”
凌月微微一愣,不由打量了他一眼,玉面冰心,克己复礼,眼前分明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依凌月所见,殿下不是这样霸道的人。”
江风之抿了抿唇:“未必。”
凌月不禁诧异,凝视他点漆似的墨眸,光影朦朦胧胧坠入其间,有那么几息,她好似窥见了静水下涌动的深流。可再要细细看时,却发现那里已是沉寂无波,只静静盛着光影。
她恍惚回神,心中的答案很是清晰:“若殿下希望如此,凌月昨夜已经回答过了。”
“我会满足殿下的一切要求。除了职责上的必要交流,不再与沈夜私下往来。”
这般莫名的要求显然有些不近人情,可她一字一句说得郑重,目光定定朝他往来,未有闪避和犹疑,叫人不由安下心来,他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声色皆缓和了些许。
“你待人诚挚自然是很好的优点,但沈夜此人,目色深沉,心思莫测,行事气度不似等闲之辈,虽出身简单,没有牵扯世家,但他曾欺瞒过你,以我之见,还是保有一份警惕为好。”
凌月重重点头:“殿下提醒的是。我在大理寺狱那夜听他提及自己的身世,确实有些……感同身受。”
瞥见她下落的唇角,江风之的声音也沉坠下去:“他说了什么?”
凌月正要回应,马车却忽而停了,算算时间已到珏王府了,她正要先行起身,蹲久的腿却有些酸麻,趔趄一下朝向倾去。
不妙。
她欲伸手支撑一下身体,可眼前便是殿下的双膝,迟疑的刹那,一抹冰凉倏然托住了她的脸颊。
好似轻雪抚面,凌月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托在她下颌的手掌亦是一僵,两人四目相对,皆在彼此眼中望见了无措。
热意随即攀升于二人之间,江风之如捧烫手山芋,指尖烧灼,可掌心的触感滑嫩腻软,让他一时间忘了动作,白皙的耳廓浮上云霞。
车门在此时骤然洞开,寒风伴随着崔翊的声音闯入车舆:“殿下,属下已将步娘子带入珏王——”
抬眼之时,崔翊的话音忽而哽住,舆座上的自家主子正偏头盯着车舆内空空如也的一角,而他膝下的女郎往后仰坐在铺就毛皮的舆板上,目光看向与自家主子截然相反的方向,两人的面色皆是怪异,微微发红。
他不禁傻眼,可作为下属的素养让他很快背过身去,心中却不免暗叹两人战况之激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让殿下将凌校尉推倒在地?
他脑中天马行空地飞速运转着,但口中很是简洁:“属下失礼!”
江风之轻咳一声,先行步下马车,为了打破凝滞的气氛,不经意道:“动作这么快?”
崔翊闻言更是纳罕,不是殿下您吩咐要动作快些的吗,怎么现在反嫌我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