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来了,有下车的人!”有人在后面扯着嗓子喊,生怕车开起来了。
毕秋果麻利地脱鞋,站在座位上,从头顶的行李架拿出了行李,说道:“大姐,咱走吧。”
黄头巾大姐及时地关注到了几个人的离开,眼睛一亮:“大妹子,你们到了啊?那我就坐下了,可算是能坐下歇歇了。”
毕春柳几人顺着人流,被挤着下了车。
下了车毕春柳还看见黄头巾大姐笑着跟自己挥手,毕春柳也笑着挥了挥。
还在观察大姐的毕夏荷,嗯,刚刚大姐走路没有磕磕绊绊,脸好像也没有那么白了,眼神看起来也正常多了,看来刚刚应该是晕车,没事了,可以放心了!
大石公社下的人不算少,等所有在大石公社下车的人下了车,公交车突突两声,“呜嗡嗡”两声,卷着灰尘继续前往下一个站点。
毕春柳这时才有心思看已经好些年没见的弟弟妹妹。毕竟刚才在车上的时候还以为这是刘旭那小子的整蛊,都没有仔细看。嗯,比自己记忆力和梦里的都小一点儿。
“大姐,咱们赶快走吧。”毕卫国催着,“也不知道三婶会不会做什么好吃的,我现在是又饿又困,屁股还坐麻了。”
毕秋果闻言,诧异地看他:“二哥,你在车上不是一直在睡觉吗?咋还困啊?”
“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没了,我还等着吃中午的这顿呢,奶肯定让三婶做点儿好吃的。”
毕秋果睁大眼:“二哥,你居然指望三婶做好吃的,她给咱两个窝窝头配咸菜就已经是大方的不得了了!!”
毕卫国一楞,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就算是奶生病了,但是她知道咱们回家,应该也会做一点儿好吃的吧?”说着,毕卫国就把视线转向了三妹。
毕夏荷拍拍毕卫国的肩膀,“二哥,三婶要是知道你想吃好的,她肯定会说,啥家庭啊,吃好的,能吃的这么饱已经是好人家了!”
好吧……毕卫国的肩成功地垂了下去。
“哈哈哈大姐,三姐,你们看二哥,哈哈哈哈——”
“秋果,你还不知道二哥,早上吃的那么少不就是为了中午这一顿吗?这下是不是觉得自己亏大了。”毕夏荷心里轻松了,也弯起眼睛笑着打趣毕卫国。
“哈哈哈也是……”
“啊啊啊——毕秋果,你明天把我早上给你的那个馒头还给我!”
“略略略,就不还,已经下肚的就不还啦!!”
毕春柳走在最后面,看着吵吵闹闹的三个人,也弯起嘴角笑起来。但是又想到上辈子,一股一股的酸涩就像是用小火慢慢炖煮的苦药,咕嘟咕嘟地翻涌着。
1970年啊,自己20岁,老二毕卫国15岁,老三毕夏荷14岁,老四毕秋果13岁。七十年代大概是自己最辛苦,最劳累,也最伤心的几年。
68年,先是爸去世,再是69年,妈也没了。从70年开始,三叔和奶反反复复地以自己没几年就嫁人为由,逼着自己把工作让给三叔,说是等老二高中毕业就再让回来。自己死命硬扛着不同意,他们有的时候还去厂里找自己,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
71年夏天,老二在胡同骑车的时候撞到了她们大院邻居,也就是聂家的两个怀孕的儿媳妇,导致她们同时早产,聂家的两个儿子说要是不想让毕卫国进局子就赔偿,于是,自家赔出去了一间房。当时老二脸红脖子粗地辩驳他自己没有撞到人,但是有不少人都看到是他骑到了那两个人身边,那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他倒作一团,然后两个人才早产的。没过两个月,卫国就失踪了,一直到了年底,自己才有了他的消息,但是那时候他因为漂在河里时间太长,浑身上下已经肿胀的看不太出来个人样了,甚至腿上的肉都不知道被什么啃食了一些。
74年,老三高中毕业了,但是当时没有找到工作。因为长得好,她就和一直追她的酒厂后勤主任的儿子谈了对象,毕业没多久就嫁了过去。因为她在嫁过去的两年只生了一个女儿,经常在那家受委屈。76年年底,来了几个公安,说是老三卷了婆家的钱偷渡出了国,从此老三就失去了音信。但是老三明明最疼星星了,怎么会抛下星星跑了呢?她不相信。
75年,老四高中毕业了,在暖瓶厂找了一个临时工的工作,但是因为厂里的一个人经常骚扰她,一气之下,她报了下乡。下乡的第二年,自己就收到了老四的死讯,死因是雨后山上泥泞,老四采蘑菇的时候脚滑坠崖。哈哈,坠崖?真的是太扯淡了。隔了两年,自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声称,老四是因为不同意村长家的儿子求婚,在村长家儿子纠缠她的时候,和那个小杂碎争吵推搡的时候被推了下去……
从68年开始,一直到76年,短短的8年间,自己接连失去了父母和所有的弟弟妹妹。78年,连刚刚3岁的星星都因为发烧烧的太狠,家里也没人发现,没了……从此,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了她的亲人。那些年没想开的时候她一直在想都是,难道她活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受这一辈子的苦吗?
想到这,毕春柳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体也不受控地瘫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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