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别去好不好,我们不要去参加什么美人舟,”小小的女孩紧紧地抱住女人的腿,一张精雕玉琢的脸上满是泪痕,“我听他们说了,父皇他就是为了为难你,你还在生病,别去好不好……”
“咳、咳咳——!”
女人捂着嘴蹲下身,苍白冰冷的手拂过女孩的脸颊,等嗓子的痒意彻底压下去以后,她才柔声说,“别担心,陛下他不会放任我不管的,毕竟我还是一国之后,他要脸。”
事实证明。
他不要脸。
那位皇帝,一国之君,眼睁睁地看着他重病的妻子去参加什么他一时兴起的“美人舟”。
堂堂的一国之后啊,和那些所谓各地送来的美人比赛,多么讽刺。
裴玉荷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风很大,她哭喊着想要去叫娘亲,却被一双大手紧紧地箍在怀中,死死地堵住了嘴。
“小荷儿,想不想看点更刺激的?”
她睁大眼睛摇头,眼泪控制不住地不停地留,可没有人注意。
没有人敢直视天子,更何况被他困在怀中看不见面容的小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舟上仙姿玉骨的美人,单薄的脊背挺拔,泛起的晨雾如同弥漫的仙气。
逐渐将随时飘走的仙人吞噬。
“父皇求求你,”裴玉荷浑身颤抖,“你让我去吧,我去代替娘——”
“娘?怎么总是忘记呢,叫我父皇叫母后就是娘亲?况且,”黝黑的眸子含笑,将小小的女孩打量,“你现在还算不得美人,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
他的目光看向岸下,“别小看了我们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皇后,朕的皇后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可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呢,不过是小小的赛舟而已。”
裴玉荷闭了闭眼睛,已经不想再听,再回忆起那件事。
她转身想走,却很难挤出人群。
说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只见那迷雾褪去以后,河中传开了阵阵惨叫声,有的入水,有的则痛苦地打起了滚,原本美人舟的美人们都已经面目全非,只有那遗世独立的一国之后仍然孤身于舟上——”
“而这,只是美人舟开始的第一日,唯一留下的只有我们的皇后娘娘,而后面几日则更加凶险……”
故弄玄虚的语气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可说书人却眯着眼捋了捋胡须,“而这第一日为何会导致那么多美人几乎全军覆没?”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
回去客栈的路上,少女一直在走神。
不过因为人流量太大且看不清,她便想去抓住同行人的衣袖。
结果却落了个空。
“没长眼睛啊?”
被人推搡着,裴玉荷茫然地环顾四周,原本想要唤那人的名字,可刚到嘴边她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早就该想到的。
而且这段时间里,这才是常态。
裴玉荷深吸了一口气,隔着帷帽问路,终于在彻底天黑时摸索回到了客栈。
换了身干净衣裳,她躺回了床上,帷帽早就被她放在了一旁,她将最后一点药纱换好敷在了眼睛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浑身的瘙痒感在安静时更加明显。
她想到了娘亲。
*
“荷儿,离我远一点。”浑身颤抖的女人捂着脸,暴露在外的手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
早就下意识被遗忘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
年幼的她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在那所谓的美人舟折磨下越来越痛苦,而她苦苦哀求的父皇则醉倒美人乡。
“陛下,妾身的兄长告诉过妾身,那护城河里有一种花有剧毒,会让人全身瘙痒腐烂而死,皇后娘娘不会有事吧?”千娇百媚的嗓音中看似担忧,但在屋外年幼的裴玉荷耳中就是幸灾乐祸。
“咱们的皇后身子骨好得很,朕都不怕你怕什么?”传情的眉目尽是冷漠,“况且不是爱妃你的提议吗?美人舟中载美人,皇后天人之姿当受万人仰慕,怎么,现在又开始担心了?”
“哎呀皇上……”
里面的声音逐渐不堪入耳,小公主不断地后退,准备跑回去告诉娘亲真相时,转身就和前来送水的大太监撞在了一起。
滚烫的水泼在她身上。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已经注意到了她,只是简单地口头教训了几句奴才,就不耐烦地把不自主因为烫而发抖的女孩带下去,让人关进了屋里。
在回宫之前,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呼吸都在痛。
被锁在房间内的小公主艰难地爬起来,身上被细心涂了药,但仍然在泛红。
她大叫着敲门,却并没有人管她。
因为,美人舟又开始了。
“娘——!”裴玉荷猛地坐了起来,发现是做梦以后惊魂未定地大喘气。
她捶了捶有些钝痛的胸口,窗外的阳光透射,明亮的光交织着人群的喧嚣。
她一打开门,耳畔就传来小二的声音。
“客官可是要出门?”这几日里他已经眼熟了这位总是戴着帷帽的少女,不过,他“咦”了一声,“之前与你同行的公子不和你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