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收下解药后,谢过了阁主便离去了。
路上祝未璃不禁反复思考“真心”二字的含义,可她实在不觉得自己对姐姐不够真心。
客房里,祝未璃同姐姐同住一屋,为了方便照顾她些。她回到房内时,发现姐姐的脸色比之前要差上好几番,再去探她的脉搏和呼吸,无一不是若有似无,命悬一线。
她顿时心生恐惧,连忙去隔壁两间屋子找贺今羽和聂棋缘,一面说着,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她承认她曾经有过一段很爱哭的时候,可这回不同。
聂棋缘来到屋内,替祝来月把完脉后,竟也变了脸色,“她恐怕撑不过明夜了。”
“不可能!”祝未璃斩钉截铁地说道,但眼泪却更多了,“姐姐不会有事的,她怎么可能有事?村里的婶婶伯伯都说她是极好的命格,她怎么可能……”
她嘴里反复说着那几个字。
她从来都是一副开朗的模样,无论谁失去希望她祝未璃都不会失去希望。
她会比所有人都更坚韧地振作起来。
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姐姐会离开她,而且竟然是这么快。
两三个月前止吴山一别之后,竟然没能再听她说一句话。姐姐过去对自己的谆谆教诲还依稀在耳边回荡,甚至上巳那日买给她的小玩意儿她还没有玩个遍。
这时,贺今羽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屋里。
朝阳谷,琼心门,云间阁。
邱水怜的居所外,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门外路过的芷儿瞧见贺今羽笔直地站在云间阁外,便进去向邱水怜禀报了。
邱水怜心下了悟,不动声色地说道:“今日课业可都完成了?”
芷儿回道:“师姐妹们都完成了。”
她连眼皮也不抬,只点了头,手上仍做着调香之事。
芷儿见状,知道自己该退下了。出了云间阁后,再次看见一动不动的贺今羽,她不禁提醒道:“快走吧,圣女大人决定的事除了掌门谁也不能改变。”
可惜掌门已然出谷云游多年,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见他不为所动,芷儿也不再多劝,便离开了此地。
此刻正值黄昏,夜幕很快便降临了。
邱水怜在入睡前,习惯先将阁内所有门窗紧闭上,在关窗时,瞧见阁外那人依旧保持着挺立的身姿,如同一棵屹立千年的松树。
她关了窗。
第二日一早,芷儿又来找邱水怜安排门中事宜,便看见贺今羽仍在原地,“你不会在这站了一夜吧?”
她不禁感到这所谓天下第一实在是愚蠢,否则就是太过执着。
贺今羽诚然是很执着的人,或许甚至可以称为犟。
他是学不会如何察言观色,也从来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其实也许就像祝来月说的那样,他太在意父亲对他的希望了,从而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希望。
他实在是不想承认,在他自己的希望里,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天下第一宗的宗主或者少宗主。一切都是为了能让父亲认可他。
也为了解决那只困扰江湖七百年的凶兽。
贺今羽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一直否认自己的喜恶,直到遇见一个即使自身修为薄弱却仍然高度自洽的人。
他才明白原来活着并不用事事做到完美,只要在做自己认为高兴的事就算热烈地活过。
芷儿再次对邱水怜提起在外站了一宿的贺今羽,并小心翼翼地问圣女是什么打算。
邱水怜问道:“昏迷之人是何情况?”
芷儿连忙说道:“情况很糟,是从前未见过的例子,听说她活不过今夜了。”
“下去吧,这些是通灵阁的课业,桌上的是制香阁今日制香的原料。”
芷儿应了一声,抱着那堆材料和许多书籍走出了云间阁。经过贺今羽的身边时,她竟心生不忍:“你还是回去多陪陪你那位朋友吧。”
这话确实打动了贺今羽。说实在的,与其在这里和不可能的事死磕到底,还不如趁仅有的时间多看她几眼。
但他想到连琬说的那句话,就觉得不该放弃。
再次到了夜里,这极有可能是祝来月的最后一个夜晚。可偏偏乌云密布,是无月之夜。
邱水怜早早入睡,却被噩梦惊醒。
在那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幼时,那段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饥荒日子。
那年她十一二岁,家乡闹了饥荒,全家人都饿肚子。母亲也是在那年死去的。
粮食太少,父亲给她的吃食更少,只因父亲和弟弟皆是男子,饭量自然大些。于是她看着弟弟长得越来越高,而她自己时常因为饥饿而感到手脚颤抖、头晕目眩,牙齿也开始大量出血。
直到那天,父亲第一次给她买了身新衣裳,她还没来得及感受新衣裳的柔软,就被父亲带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之中。
她的全新生活就在这个看似华丽富足的地狱里开始了。
直到今日,她仍然惧怕回忆那段时日的细节,只知道身上全是鸨母鞭挞的痕迹很痛,日日夜夜练琵琶也很痛,而最痛楚的还是那件事。
某次,她与楼里另一个姑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