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回山下的住处尚且来得及,但此时突然又飘了雪,孤弈行担心言煜的旧疾,便找了一间自己住处附近的空房,打算让言煜今晚住下。
然而就当二人觉得万事已经安排妥当,推开那间空房的房门,二人都被房间内的灰尘呛了好几口。
这确实是一间空房,却是一间看上去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的空房,屋内蛛网密布不说,桌子上的灰尘看上去有四五块方巾叠起来那么厚,亏得刚才孤弈行还向言煜保证他能拎人入住!
言煜无奈之极反笑,然后侧过身去等着她的反应。
孤弈行站在原地,抿了抿唇,似是也被自己这出弄失语了。她转过身去正好对上言煜有些微妙的神情,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但下一秒声音却一点都不发软:“这肯定是老天在锻炼我的一双巧手!”
言煜也不戳穿她,只是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随即就去她屋内拿了工具开始清扫这间惨不忍睹的屋子。
孤弈行自然也不甘落后,也连忙动手干起活来。
说来也奇怪,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吏部尚书,一个是战功赫赫,曾经一统天下的“先帝”,如今在这间小屋子里干着家务活的画面倒是颇为和谐。只不过若是说书人能看到这副景象,恐怕是要哑口无言了。
两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这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孤弈行先歇下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却见言煜转过身来,只见他原本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染上了不少灰尘,就连鼻尖都有些灰灰的,看上去可是有些狼狈,活像一只大花猫。
孤弈行原本想憋笑,但努力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孤弈行没意识到,言煜望着自己,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孤弈行笑得太过肆意,以至于直到言煜距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她才意识到。
而下一秒,她却感受到他微微发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抚摸了片刻才收回。
孤弈行觉得不对劲,于是对着一面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整张脸都脏乎乎的,落在脸上的灰尘简直把她变成了一只大黑猫!是比言煜这只大花猫还要黑的那种!
孤弈行顿悟方才自己不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简直是百步笑五十步!想到刚才自己的模样,孤弈行生平第一次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把自己埋起来。
偏生言煜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毛病,此刻还在一旁用欣赏的眼神打量着她,良久笑眯眯地道了一句:“挺可爱的。”
结果就是孤弈行忍无可忍,恼羞成怒地来了一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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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言煜上山接了孤弈行,二人便乘着马车向武延城行进。
孤弈行一上车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然而她似是还因为前几日言煜的那句话耿耿在怀,总觉得伤了她威严的形象,再见时便有些拉不下脸来,于是过了良久才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这么快就搞定了?”
孤弈行话未明指,但言煜却已然明白她所问,浅笑答道:“如今武延城的守将是你从前的老部下,京中那位不放心已久,此次我请旨前往督查,本就是正中其下怀,他自然没有二话。”
孤弈行微微颔首:“如今镇守武延城的是哪位将军?”
“原先的车骑将军沈离松,如今任西北边护使。”言煜望着孤弈行,眸色渐深,薄唇轻抿,“实际上,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又何止京中那一位?”
孤弈行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自峨眉去武延路途遥远,至少也要七八天车程。然而前几日还是晴空万里,临近武延之时天空便总是阴沉一片。言煜担心后几日天气会更为恶劣,于是便让飞鸢驾驶马车不入武延城内,直往青川峡谷而去。
马车缓缓驶过青川峡谷外的荒原之时,言煜似是想到了什么,拉开了车帘。
他任凭凌冽的北风像刀子一般划过自己的脸颊,始终没有把车帘拉上。
他向外望去,只觉得这一片荒原和当年一般寸草不生,只是当年无数鲜血汇成的大大小小的血泊已经干涸,原本浅灰色的土壤经过风吹日晒被染成了深褐色。纵然有泥沙石砾覆盖,还是能隐约看见几具残碎的白骨。
他至今还记得他当年经过此处的心情。他见到无数战士倒在血泊之中的躯体,见到那立在荒原之中摇摇欲坠的凤字旌旗,他的心中除了从未有过的急切,更有着从未有过的悲痛。
“旧地见白骨,难能望故乡。”
言煜转身望去,见孤弈行亦望着窗外,眼尾却不知何时被染红了。他原以为她睡着了,却不曾知道她只是假寐,想来也是,到了这一处地方,又有谁能安眠?更何况是她呢?
下一刻,孤弈行便拉上了车帘,悲怆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机警。她转过身来望着言煜,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轻声道:“有马蹄声,听着距离不远,且至少有四五十人。”
然而此时是一片荒原,地形平坦,想要藏身是绝无可能了。
此时飞鸢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他探头道:“少爷,后面有人!”
“等找到时机你便先走,脱身后去武延城找沈离松将军,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