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言煜素来有早起的习惯,这一日也不例外。他睁开眼,略显惊讶地发现自己昨晚竟睡得还算不错,要知道以往寒疾发作的夜里他都会彻夜难眠。
他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腰竟被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他的肩膀亦被人靠着,那人的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
他偏过头去,少女的鼻翼便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嘴唇。他的右手微微攥紧,耳根有些红了。
言煜凑近了些,只听到她在说:“不……不冷……不冷。”
言煜微怔。
他随即感觉到她的手还在他的腰部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好像在哄孩子睡觉一样。
这下他自然明白过来,孤弈行昨夜定然是发现他寒疾发作,于是竟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
以她如今的身份,这一切都是那么不合常理,却又确实发生了。难道是因为她不仅是青年帝王,更是孤弈行吗?
言煜眸色微动,凤眼深处薄雾散去,似有微光散落,倒映出面前安睡的少女的模样。
若昨日在她身旁的人不是他,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人,她也会如此吗?想到此处,言煜不知为何愣了一下。
或许,会的吧。他如此想着,心头的喜悦竟压下去了一些,而后是一阵泛酸。
就在此时,少女的睫毛似乎动了一下,言煜随即收了方才的神色,又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找不到破绽。
孤弈行果然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她睁开了眼,看到一旁已经醒了的言煜,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伺候面前这位大少爷的所有细节。
“你的旧疾,是怎么回事?”孤弈行开口便问,随后直直地对上那双矜贵的凤眼,不容他丝毫躲闪。
言煜才留意到她的一只手被压麻了,于是起了身,靠在床头。
“一些宅院内斗罢了。”言煜似乎早已习惯,和孤弈行说了前因后果,一脸的云淡风轻。
反倒是孤弈行显得没那么淡定了,纵然她压低了音量,言煜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嫉恶如仇,义愤填膺:“对一个孩童都能下得去手,恩将仇报,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孤弈行此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孤弈行剑眉凛冽,说这话时气韵自成。
“不过说来好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就像我,我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因为天下人谈起孤弈行这个名字也只会想到枭雄,而非好人。”
孤弈行似是想到什么,骤然一笑,笑容是一如既往的张扬肆意。
言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愣住。他望着她的眉眼,心里忍不住去想:能放过前朝皇室妇孺,不残害无辜将士,嫉恶如仇,对自己坦诚相待的人,怎么不算是好人呢?
话在嘴边,他似是犹豫了,然而下一秒他终是说出了口:“不,你是。”
孤弈行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言煜似是也想到自己近来的表现有些反常,甚至可以说有些逾矩,便定了定神,只淡定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孤弈行猜到这人傲娇,却没想到这人这么傲娇。
但她转念一想,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你刚刚说我是好人,我听见了。”
言煜咳嗽了一声,也不否认,只是不再说话。
孤弈行还欲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低沉的男音随后传来:“二位,我们快要上路了。”
“好,我们知道了。”
话音刚落,二人便打开了床边的一个包袱,换上了那两个倒霉蛋的衣服,好在身量相仿,还算凑合。
孤弈行略显嫌弃地提着那晃荡晃荡的冰青色水袖,心里已经开始怀念从前行军的日子,啧了啧,小声道:“真麻烦。”
“情况特殊,凑合一下吧。”言煜浅笑。
整理完长袍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孤弈行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意,随即像寻常江南女子那般动作轻柔地环住了他的手臂。
言煜推开了门,只见那二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二位,请。”那一身匪气的男人低声道。
言煜点了点头,随即携着孤弈行跟随那二人向外走去,一路走到一处巷子。
巷子深处有几人一身便服,个个骑于马上,手里还牵着三匹马。
那二人翻身上马,随即转过头去注视着言煜与孤弈行。
孤弈行也知如今自己的身份是一个柔弱娉婷的江南女子,断不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因而翻身上马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她先静静地看着言煜翻身上马,又任凭他伸出手,将自己拉了上去,坐到了他身后。
一阵策马扬鞭,沙尘弥漫,一切风物都以极快的速度被甩在身后。
孤弈行看见燕城的繁华逐渐不可及,随之而来的是连绵的山峦。片刻后,山峦之中的山寨逐渐映入眼帘。
寨门口,一行山匪打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