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巷柳家也正在吃饭。
堂屋里头摆了一张高脚方桌，现下已经满满登登坐满了人。
柳家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柳大郎娶妻何氏已是有了一双儿女，柳二郎去年成家，还没有子息，哪怕有一个女儿不在家里，柳家饭桌也是颇为热闹。
柳家大嫂何氏给一大家子的人盛饭，公公，婆母家里辈分最长，自然是满满一碗稠粥，丈夫，柳家二郎还有自家孩子盛饭也不含糊，只是到了柳玉却是往锅底刮了一刮，碗里就是一碗米汤。
等大家都坐好后，柳大郎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下，何氏泥塑一般，半点反应也无。
柳玉坐在下首，捧着粥碗没说什么，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反正她是在外头垫过肚子的，现在也不是很饿。
柳家娘子姓朱，同柳石一起坐在上首。自然把大儿媳闹的脾气看在眼里。
不过何氏心里存着气，她不是不知道，毕竟她生了两个乖孙，朱氏也不耐烦在饭桌上教训她，总归柳玉这个丫头也没吃什么亏的。
看大家都坐齐了，柳石乐呵呵地发话开始吃饭。
除此之外，饭桌上气氛一时看起来倒也还算和睦，正吃着，便听见外头院墙那边传来动静。
“哟！月娘，你怎么今天又回来了？”隔壁家娘子喊住了路过门口正准备回家的柳月。
柳月身上穿着秋香色银色绣边小袄，松石绿八幅罗裙，看着不是多崭新，但都是好颜色的好料子，她上次回来的时候穿的可不是这样子呢！
再看看头上的石榴样式的鎏金簪子，这柳家隔壁的娘子简直两眼放光。
“你主家对你这样好呐？”
柳月抿着唇对她笑笑，虽然没说什么，但这样子的表情让问话的婶子认为是默认了，眼神都更为热切了几分。
“婶子，我家里还在等我，我这就先走了。”
语罢，柳家大门便应声而开，何氏甩着手乐巅巅出来给柳月开门。
柳家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柳月，小女儿便是柳玉。
相比于小姑子柳玉是个憨傻怂货，何氏更喜欢精明上进的大姑子柳月。
不必公中出钱，自己便使劲进了城里富户李家做了女使。
李家听说大房在地方做官已经官拜知州，不过李家小儿子擅管庶务，家资颇丰，留在上京陪着家中老祖宗在宅字里过活。
迎着隔壁打量中带着艳羡的目光，何氏简直如同三伏天喝了加足了冰的绿豆泡水一般痛快。
“多亏了主家体恤宽慈，容得月娘归家一趟……我们这便回了，三娘。”
何氏原本还想再说，但月娘却在后头扯着她的裙摆催促，这才意犹未尽合上了门。
看着女儿归家，朱氏自然是欢喜的，但也晓得月娘在李府不是主子，没那么些自由，除了每月休息一日外，平常是不得随意离府的，欢喜里头免不得掺杂了几分忧心。
“我的儿，可是你在府里出了什么差错不曾？”
按照时间月娘上次归家不过几日前罢了，还没到可以再次离府的时候呢。
月娘没说话，先冲着老娘比了个没什么事的手势，之后连侄女递上的水都没顾得上喝，一把把住被挤在外头的柳玉小臂。
“阿玉，你上次带回家的那酪浆是怎么来的？”
酪浆？
什么东西？
自从阿姐独自去了李府后，待自己很是冷淡，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柳玉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姜撞奶？”
她试探着说出自己的回答，柳月这才松开她，坐在凳子上，面上带着总算可以交差的轻松，“是是是，就是你上次带回来的，想必是这个名字，你知晓便好。玉娘，这姜撞奶你是那里得来的，明日你赶早买些回来吧！”
虽然已经有人打听过，并未听说过在这附近有什么人卖这姜撞奶的吃食，但保不齐是在什么巷子里的小人户自家做的，只是产量小，卖处不显罢了。
柳玉挠了挠头，有几分为难。柳月见了，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可是有什么难处？价太贵？你放心钱不是问题，是李府小郎喜欢这玩意，不必我们出钱！”
看柳玉摇头，她又紧接着：“没有卖了？人家不做了？”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都没给柳玉回答的时间。可见是真着急了。
别说她着急了，就连何氏都跟着着急了，听月娘这意思，是替贵人做事呢！看李府肯给新入府的丫鬟好衣裳，想必是个大方的，说不得遂了这李小郎的心愿，自家有什么好处也未可知。
顾不得平日对小姑子的瞧不上眼，也忙不迭凑上去几乎可以说是追问了。
“玉娘，你干脆明日告假算了，反正你已经为着别人同方如烟闹翻了，她已是明说了，不会教你的。既然如此也不必太上心了。”
她说得起劲，一时没留意到柳玉古怪的神色，继续道：“你为了个外人让家中银钱抛洒一回也便罢了，可这次是你亲姐姐领了主家差事，可不能让她吃了主家挂落。”
“对啊，小妹。”
一番话说得连敲带打，循循善诱，连柳大郎和二郎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几双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