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霏霏,鸿雁南飞,夜里的石阶清凉如水。
留清宗内,清冷俊秀的少年,连续多日,从黄昏时便伫立在栏杆前怅望,他揉碎了从信鸽脚下取出的信纸,枯黄的纸上清晰可见八字:未见公子所寻之人。
远处的长桌上,散落着几十份相似的信纸。
陆言卿看着无边夜色,目光寂寥无比,他叹了一口气:“跑哪里去了?怎么不回来了?”
他想起了叶寒岁离开前的那天,她一人独自在角落老宗主的离世而落泪,而他在远处看着,沉默良久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至最后,他也没有走过去。
陆言卿有些难解,明明是长大了,为何自己反而不如儿时那般勇敢坦率了。
若换了儿时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向叶寒岁,而后牵起她的手,说一句:“别再难过了,还有我在呢。”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慢慢不再说这些话。
或许是因为宗门的流言纷扰,或许是因为天之骄子被赋予太多期待,或许是因为他抢先一步发现了自己内心的龌龊,总之最后,他选择了沉默,收起了所有情绪,只剩下沉默。
沉默地背负起振兴宗门的使命,沉默了承担了身为师哥的职责,沉默地对情窦初开的少女视而不见。
一叶梧桐悠悠下,陆言卿的眉目脉脉含离情,他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不善表达。
可一切好像从哪里起便出了差错,正如此时此刻,在遥远的锦言城,让他后悔的人正翻来覆去想着怎样安慰文暮舟。
第二日清晨用餐之时,叶寒岁迟迟未来,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说话,文暮舟竟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轻笑:“才几天便不习惯了,真是贪心。”
怎么不算贪心呢,百年的孤独都习惯了,不过几天的热闹竟让他生出几丝不应该有的期待。
纵使是自嘲也难掩眉间落寞。
“文暮舟!”
在他的愣神间,庭院内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他透过花窗,看到了飞奔而来的少女,他眼中的寒意在看到女子温柔的脸庞后逐渐消融。
叶寒岁跨过大门,气喘吁吁地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举起了一个糖葫芦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中还是带着些歉意:“把你脖子弄疼的事,对不起了。”
“你去街上了?”
“嗯。”叶寒岁笑着点头。
文暮舟皱着眉头看着糖葫芦。
“我不要。”
他将叶寒岁的手推了回去。
“你尝尝,很好吃的,为了道歉我起了大早去买的。”
叶寒岁又将手递了过去。
“我不要。”
“你尝尝吧。”
“……”
在来来回回的拉扯中,叶寒岁的唇忽然碰到了糖葫芦,她舔了一下嘴唇,着实是馋了。
文暮舟神色无奈:“你就吃吧,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不喜欢吃这个。”
“好吧。”
叶寒岁咬下一口糖葫芦,继续说道:“下次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
“用我的钱?”
“嘻嘻。”
叶寒岁歪着头看着他:“你不生气了?”
文暮舟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我为什么要生气?”
“可你昨天夜晚很凶呀。”
“我昨天夜晚的话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你认真个鬼,听懂我的话了吗?”
“拜托,真把我当傻子了,我当然听懂了你的话。”
“那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不还没变成十恶不赦的魔头吗?”
“叶寒岁,你是未经世事才会这样想。”
“文暮舟,你就是经历太多事所以才会那样想。”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文暮舟发现,和叶寒岁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说出的话要比以往百年说的都要多。
叶寒岁聊着聊着,目光落在了糖葫芦上,她忽然想起了以前的时光,语气中透露着遗憾,她说道:
“以前呀,每次和师哥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都会缠着他让他给我买一根糖葫芦。”
她想起了陆言卿。
文暮舟瞥了一眼她,语气生硬:“让他买做什么?你自己不会买?”
叶寒岁叹了一口气:“我师哥很厉害,能抓很多妖怪,所有俸禄也高,我就不行了,要是自己买,都不够我几天吃。”
“何况,这样也是能和师哥拉近关系的方法呀。”
叶寒岁脸上蒙上一层少女的羞涩。
“呵。”
文暮舟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看着少女失神的模样,心中有些不爽快,道:“化云宗的戒备明晚才会结束,今天也无事,我们去街上再给你买个皮影人吧。”
“文暮舟,你是在想方设法道歉嘛。”
叶寒岁眯着眼睛看着他。
“去不去?”文暮舟把头转了过去。
“去!”叶寒岁愣了愣,“但不用买东西,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皮影人,等晚一点的时候,再重新逛逛街,昨天顾着找你,我后来都没心情看街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