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的膳食一向由红蕊去提,半个月前红蕊将这事强塞给张华,张华每日勤勤恳恳两头跑,只今日实在事忙,无奈答应赵平安替自己跑一趟。
为了这一趟,赵平安半个月里姐姐、好姐姐、亲姐姐地哄了张华几百遍。
赵平安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太监,是内务府分来的六名太监之一。程嬷嬷从前没使唤过阉人,到了宫里也用不惯太监,六名太监里只有三个程嬷嬷瞧着稍顺眼的、稳重些的能不时分到些活计。另外三个几乎被弃置,赵平安便在其内。
无事可做对宫里的下人们来说绝非好事,不仅仅因为永无出头之日,更重要的是,若一直不能在福晋面前露脸,他们很可能被遣送回内务府。
四阿哥的名声虽不至于宽仁大量,但好歹是个有奔头的去处。宫里多的是陪主子一块遭罪挨白眼的下人。
为了能分个好去处,许多人拿出了毕生的积蓄,当然也有那家底儿不厚的诸如赵平安,那可是卯足了劲儿往上谄媚才换来今日能在四福晋的正院里伺候。
赵平安五官清秀,然而正因为他模样不错,嘴又甜,一双狐狸眼总是滴溜溜地转,才叫程嬷嬷看不顺眼。
一刻钟后,赵平安跪在了后罩房前头的空地上。
程嬷嬷也没明说为什么事罚他,只叫他跪在那里,令众人莫与之同,引以为戒。
“自作聪明有时候并不是好事,在福晋这里,只要你们的忠心,把那些小心思,歪门邪道都给我收回去。”
回屋伺候福晋前,程嬷嬷瞥眼红蕊,“今后你也别去提膳了,叫马勺去。”
马勺是程嬷嬷信得过的太监。红蕊低头应“是。”
赵平安就这么跪了一个日夜。
无人过问,更莫谈为他求情。
次日,将近卯时,天色未明,又下起小雨,周围一个人也无,赵平安正跪得浑浑噩噩,忽然一个硬东西砸进了他怀里。赵平安低头一看,是个冷掉的馒头。
饿了一天一夜,他滴米未进,早就饿得头晕眼花,冷掉的馒头在此刻犹如满汉全席。馒头滚到地面,他立马捡起来,连带面皮上沾的杂草一起塞进嘴里。
再往远处一望,那个给他扔馒头的小宫女已经跑没影了。
正房里,油灯尽了,窗帘子被拉开,漏出窗外一点昏沉的光。
扶摇今日早早就醒了,她没有惊动外间的宫女,单衣起身,坐在窗前,支起小窗,看外面落雨。
正巧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缩着肩膀淋着雨,跑入她的视野。
扶摇叹了口气。
张华。
这个宫女的名字很陌生,进来三个月,她的印象里昨日竟然是头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春溪。”
“奴婢在。”
大宫女春溪应声掀帘入内,春溪一如既往将自己拾掇得整洁妥帖,进屋时手里还提着个茶壶。
“福晋昨晚睡得好吗?奴婢刚沏了茶。”
扶摇房里四个大宫女,也就春溪守夜时,无论多晚或多早,只要扶摇轻唤一声,春溪总能这样分毫不乱地出现在她面前。
春溪是内务府拨来的,之所以能贴身伺候,纯属是做给皇家看。
总不能进宫来,身边全用自个娘家的人罢?
但近几个月相处下来,春溪比红蕊更合她的心意。
“走,出去看看。”
扶摇从软榻起身,春溪上前搀扶,略犹豫道:“福晋这是……”
“昨日你就该料到,不是么?如何这会又问我?”
扶摇是笑着说这话,春溪听罢却一个激灵跪了下去。
“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好了,起来,别总是一言不合就下跪。”扶摇揉揉额角,“我知道你没那个心思。”
春溪也不再多问,福晋叫她起身,她不会多跪一刻,摸清了福晋的脾气后她就知道,福晋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叫你跪你就跪,叫你起你就起,别多此一举。
外间还守着一个宫女春兰,福晋只叫了春溪的名,春兰不敢擅自入内。
替福晋找好衣裳,春溪便叫春兰进屋,两人一起伺候扶摇梳洗更衣,陪扶摇一路绕过堂屋,往后罩房去。
后罩房既是太监们的起居之所,也是堆放各种杂物的地方,共三个大房间,六个太监睡一个大通铺,另两个房间用来置放杂物。极少有主子会踏足那种地方。
此时天刚蒙蒙亮,程嬷嬷捧着账册正在院里点人,就见红蕊急急忙忙跑来,报说:“福晋到后面屋子去了!”
程嬷嬷听后面色不改合上冊子,吩咐众人各司其职,勿听勿看,带着红蕊赶往后罩房。她隐隐有种感觉,福晋是去看后罩房跪着的那个小太监。
毕竟那道清蒸驴肉,是小太监为讨好福晋,特地跟膳房要来的。
以福晋的身份,跟膳房要一道菜其实一点不难,程嬷嬷刻意瞒下,是为逼着福晋去向金嬷嬷要管家之权。
程嬷嬷不许旁人钻这个空子。
然而千算万算,程嬷嬷漏了一个春溪。
昨日扶摇在房中醒来,问春溪早上那道菜是否是有心人故意奉承?春溪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