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才把蛮不讲理的小白龙劝住。大抵是这类天生地养的灵物,都听得懂人语,再去抱它时,它没有再咬人了。
见它难得乖顺,姜妤也是手欠,抱它的途中忍不住又摸了一把龙角。
“嘶,疼!”
……
从冰晶林出来,又迷路了一阵子,兜了几个冤枉圈,她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南方密林。
站在密林外,翠烟毒瘴肉眼可见地从林中涌出,时不时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溪边的岩石动了动,原来那不是岩石,而是一只大得快成精的毒蝎子。
更深处迷雾笼罩,仿佛一张可怖的兽口,静待猎物进入。
姜妤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唉,如果她不是个灵根废柴就好了,哪里会畏惧区区蛇蝎毒雾。
她撕了片衣料做成简单面罩,又找了根削尖的树枝,背着竹篓走进了雾气中。
密林内,可见度更低了,林子似乎寂静了一瞬,她感到无数诡谲的视线从雾气中投射过来,又仿佛只是错觉。很快,窸窣声重新出现,那蛇鳞摩挲的响动,简直就像在耳边响起。
她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打算趁着天光未灭,速战速决。
好在运气不错,没走多远,她已经见到了所需要的跌打损伤消肿药草。那药草不过人的小指一样长,状似伸展的含羞,但叶片乃是赤血般的鲜红。姜妤从前也只在古籍医典里见过,没想到在鬼渊这等生灵尽灭的荒芜之地,反倒有珍贵的药材生长。
她灵根低劣,父亲母亲无意教习她高深的术法,姜妤只能在藏书阁中,日复一日地翻阅那些无人问津的药典。好在月萤宫本就乃日昃仙洲医修一脉之首,藏书浩渺如烟,她的少女时期就在孤独的藏书阁中度过,只有楼淮会来找她。
楼淮是结海楼楼主之子,同时,也是家族的弃子。楼主生性风流,子嗣不计其数,可能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儿子,楼淮生母乃低贱的舞姬出身,又在他幼时早早殁了。姜妤第一次见他,他在极冷的雪天里一次又一次地挥舞着一把竹剑。
世家子弟在出生之时就会有自己的配剑了,大都是父母亲手所赠。可他已经十六岁,还挥舞着自己手作的竹剑。结海楼是全仙洲最好的器修,锻一把仙剑对族中人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可在整个结海楼里,没有一个人把这个孩子放在心上。他是连父亲都遗忘了存在的弃子。
可他在漫天大雪中一次又一次地挥剑,神色是那样专注,姜妤一瞬间就被那双眼睛吸引了。
只有心性至纯,剑道至专之人,才会有那样澄澈的眼睛。映照着大雪之上的晴空万里,苍蓝无云。
他人生中的第一把剑是姜妤送的。当时一身简朴玄衣,雪色发带扎着高马尾的少年有些傻气地瞪大了眼眸,把少女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小师姐,你对我真好。”
姜妤被他的双臂锢着腰肢,披着件狐裘镶领的厚氅,雪是冷的,但他的怀抱滚烫。
……
姜妤弯下腰,从石缝中够到了药草。把采摘的药草放进随身的小兜里,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却浑然未曾注意一只背部有着骨白色人面花纹的巨大毒蛛已经悄悄来到了她身后,八只腕足锋利如镰刀,血红色的复眼闪动着阴冷残暴的光芒。
“小白龙?”
看见这道忽然在自己面前冒出小脑袋的影子,姜妤有些无奈:“你怎么又跟过来啦……”
话音未落,小白龙忽然张口喷出一道火柱,燎得姜妤连忙后退,身后却传来重物坠地之声。转头一看,一只被烧焦的毒蛛坠落在地,奄奄一息地吐出了最后一口带白烟的气。
这是仙洲出名的人面鬼蛛,喜食活人,会从体内将人吃空,再在身体里面孵化虫卵,倾巢而出时,连金丹修士都会沦为鬼蛛的孵化温床。
姜妤惊魂未定,只差一点,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这种鬼蛛因为太过可恨,在仙洲早已被狩猎到了绝迹,只是没想到这里还存在着这种妖兽。再一次的,她对鬼渊的危险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谢谢你,小白!谢谢你救了我。”她一把将小白龙抱了起来,担惊受怕地红了眼眶。猝不及防之下,小白龙被她抱进怀中,挤压在胸口的一团绵软上,尾巴尖尖都僵硬了。
它毫不客气地又姜妤喷了一口火,火焰燎焦了她一缕发丝,还直接把她熏了个脸黑。
姜妤默默放下它,为自己的自讨苦吃默了把辛酸泪。
这头坏脾气的小龙,亏她还感动它一路跟随保护自己,现在想来,它只是在馋冰晶花,加上单纯看鬼蛛不顺眼而已吧!
熟悉了道路,回程的路就顺利多了。她将药草在石碗中杵成药汁,又仔细地敷在了哑女的扭伤足踝处。
“还疼吗?”
哑女抿唇笑笑,朝她摇了摇头。姜妤低下头来,心念微动,掌心溢出丝丝淡青色的灵气。冰凉润透的气息浸入肌肤,原本滚烫红肿的伤口竟然真的消退了不少,哑女微微睁大了眼眸。
姜妤的鼻尖冒出了一点细汗,收回手时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便在这时,一个男子走进屋中,看见她时双眸瞪大,大跨步走过来,猛地一把将她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