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予风不动声色地给季予月眨眨眼,那意思是:
“瞧见没,骂人这种事情哪轮得到你,咱们娘亲自会出手。”
季予月悻悻点头。
他就说嘛,娘亲什么时候对狗皇帝那么宽容了。
季予风这才放开他。
季月欢也听出来季夫人的言外之意,心中有些好笑,虽然进宫这个决定不是她做的,但她真的很贪恋这种,不管做什么都有人为自己兜底的感觉。
她紧紧地抱着季夫人,鼻息间是让季月欢觉得舒缓的淡香,她闭上眼,有些依赖地蹭了蹭。
“谢谢娘亲。”
季夫人心头一软,心头对祁曜君的怨怼也消散了几分。
当母亲的最是敏感,上次进宫,虽然季月欢伪装得很好,但她还是能感受到那份不易察觉的疏离。理智上知道那只是因为宝贝女儿失忆了而已,心头到底是难受的,可现在,她能够察觉到她动作间隐含的撒娇意味,那是一份让人心头熨帖的亲昵。
季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还难受吗?难受就再睡一会儿,娘亲和哥哥们都在,别怕。”
说到这儿,季月欢才像是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地问:
“我好像还没问,你们是怎么进的宫?能待多久呀?”
季予月在旁边哼笑,“三十万两白银开的路,能待多久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季月欢呆了呆。
“三、三十万两白银?!”
季月欢隐约记得当初十两银子都让祁曜君心疼得不行,三十万两白银,她二哥这是多大的手笔?
季月欢转头,幽幽地盯着祁曜君。
“祁朝纪,你是什么土匪吗绑了我漫天要价?”
都叫字了,看起来确实是很生气。
祁曜君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还是崔德海在旁边小声说道:
“旭小主误会了,您发烧的第二日,皇上便第一时间下旨召季家人入宫,绝没有要价的意思。”
那时候季月欢高烧不退,祁曜君一直陪着,但到底一直忙于赈灾事宜,自身也疲倦得很,趴在季月欢身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到季月欢被遗弃,被救回,被送进医院,又被同龄的小孩儿拿雪砸脑袋,嬉闹着大声喊她怪物,祁曜君几乎是在极致的心痛和愤怒中惊醒的。
醒来后看着床上烧得一张脸红扑扑的女孩儿,他心情复杂得厉害。
他终于明白她之前为什么会发了疯冲进雪里,也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总说自己是怪物。
从她感知不到寒冷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了村里人尽皆知的怪物。
她背负这两个字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默认了这个称呼,因为她本就不正常。
后宫都在传,她彻底疯了,只有祁曜君知道,她是变得正常了。
至少是身体上的正常。
如今她终于可以感受寒冷,她终于可以洗去怪物的标签,她终于可以感受到老人想让她感受的冬季。
可老人却不在这里。
大喜之后的大悲,这才是她高烧不退的根源。
陈利民和危竹也说,她的心绪起伏过大,心肝脾肺受创的同时又遭遇风寒入侵,才会产生如此严重的高热。
要退烧,物理上的治疗必不可少,但与此同时,她的心境也必须稳下来,否则这次高热极有可能伤及根本。
伤及根本?
她好不容易感受到四季,难道要让她再一次失去冬天吗?
祁曜君绝不允许。
他必须勾起她心中的牵挂,让她知道这个世界即便没有那个老人,也有值得她去分享这份喜悦的人。
祁曜君自知自己分量还不够,于是他想到季家人。
当即让崔德海宣季家人进宫。
但是季家人没有接旨,反倒是季予月跟着崔德海进宫,以父亲季书棋的名义,为朝廷献上三十万两赈灾银,震惊朝野。
大曜才建立没几年,又没能彻底安定,国库本就空虚得厉害,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雪成了压在祁曜君肩上的一块大石,丞相党和晋王党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赈灾不是难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说什么都白搭。
祁曜君都已经让崔德海去清点他的私库了,也已经做好了一分不留的准备。
季予月这三十万的白银,于祁曜君简直如同救命稻草。
这时候季予月再提出,听闻宫中的妹妹也在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雪中受了寒,希望可以破例进宫见一面。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三十万两白银诶!
季家人为国为民,季大人如今还在为运河一事奔波,如今天降大雪,那边儿只怕也会遭受不少的阻碍,季家人非但不抱怨,反而转头再为朝廷送上如此巨资,最后季二公子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是想进宫见见自己生病的妹妹,谁好意思拿不合规矩说事?
素来规矩大过天的御史台众人,屁都没放一个。
祁曜君说不止季予月,季家上下都可进宫探望的时候,御史台的人还要夸一句皇上宽宏圣明。
季予月还在旁边儿笑,“妹妹你可不知道,你二哥现在出门可拉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