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一个最明显的问题是,她很难对四周的温度产生明显的感知。
最初她说自己不冷,但是老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小姑娘太懂事了,故意那么说着安他的心。
但是很快老人就发现不对。
因为小月欢每天早起时,开始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
她的衣服本来就不多,根本不需要分季节放,所以春夏秋冬的衣服都放一起。
小孩子或许还不懂什么衣品穿搭,但至少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热了就穿薄的,冷了就穿厚的,以往这方面根本不需要老人教。
可是现在,老人会在三九寒天,看到小姑娘穿着一件秋季的单衣从房间走出来,有时候甚至是裙子。
还有洗澡,她洗到水冷了都不知道,每次都需要老人敲门提醒才知道出来。
偏偏她虽然对温度没有感知,但是身体其他方面又是正常的,就是说,她只是主观上感觉不到冷,但是冬天穿薄了依然会着凉,会感冒,会发烧。
所以她总是反反复复去诊所。
老人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咬咬牙,拿出不多的积蓄,带着小姑娘去了县里的医院。
最后医院的检查结果是,女孩儿的头部因为遭受撞击,再加上长时间的低温刺激下,神经高度紧绷,导致脊髓、延髓及脑干的温感神经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而这种损伤不可逆。
老人听不太懂,医生只能解释:
“人体能够感受外界的温度变化,是因为在人体皮肤层中存在温度感受器,当它们受到冷热刺激时,就会产生冲动,向大脑发出约50mV左右的脉冲信号,而脊髓、延髓和脑干网状结构中则存在着中枢性温度敏感神经元,这种神经元负责将这个脉冲信号翻译后传递到大脑。”
见老人还是一脸的茫然,医生举了个例子。
“比如说,我现在和您进行交谈,您的耳朵会把我说的话传递到您的大脑,让您能听懂我说的每一个字,可是如果你的听觉系统被破坏,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都没有在讲话,这个意思能懂吗?”
老人理解了一下,勉强开口道:
“您的意思是,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神经元,就相当于是另一种耳朵,幺妹碰到冷水的时候,身体会跟那个耳朵说冷,耳朵听见了,她才能知道冷。现在这个耳朵被破坏了,她就没有了冷这个概念,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接触的不是冷水,可能她的身体冷得一直在呼救,但是她听不见。”
医生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老人眼眶又红了,他抬起布满划痕的手擦了擦眼角,哽咽地问医生:
“那……有办法治吗?医生,多少钱我们都治的……”
医生摇摇头,“我刚刚说了,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没办法治,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平时不影响,只是需要你们做家长的费点心,以后多注意,只要不让她乱来,感觉不到冷也挺好的。”
老人嘴皮颤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怎么会是好事呢?这是病啊。
哪有人生病是好事的?
她感觉不到冷,就意味着她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他已经这把岁数了,往后他家幺妹可怎么办?
他再度抬手,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又问:
“那我家幺妹,夏天也这样吗?我是说,她会在夏天也感受不到热?”
“噢那倒不是。”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经过测试,她的神经元对热信号的感知是正常的,只是对冷信号的感知出现了紊乱,就相当于,嗯……”
医生思索了一下,才重新找了个让老人理解的角度:
“比如我现在跟您说,‘She lost her ears’,您听不懂对不对?但我跟您说她失去了她的耳朵,您就能听懂了。她的神经元也是这样,冷信号就像是外语,神经元没办法给大脑进行翻译,所以她不知道冷,但知道热,所以您只需要冬天多注意就好了。”
老人恍惚地点点头,“好,好,谢谢医生,谢谢……”
他回了病房,却没有走进去,只隔着窗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她的头上还贴着退烧贴,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有睡,此刻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老人捂着嘴,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怎么……怎么就落下这么个病呢……
后来老人开始给小姑娘的衣服分季节放,会每天打开电视,认真听上面播报的天气预报,然后在前一天给他的幺妹准备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老人甚至计算出一桶热水逐渐变凉需要多少时间,每次小姑娘洗澡的水他都亲自调好水温,然后定好闹钟,让小姑娘可以在水冷前出来。
可他总有疏忽的时候。
季月欢在陆氏医馆当学徒的三年,一周七天,只有周末回家,也就是说至少有五天的时间,老人看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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