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君又看到了那栋被季月欢烧掉的房子。
只不过这时候的房子远没有后面那么破败,上面贴着红对联,洋溢着过节的气氛,而祁曜君也看到了房子内,除了季月欢和她爷爷外的,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极短——男人留短发好像是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至少他从之前的几次梦境中总结下来是这样。
中年男人的五官很是英俊,不过横眉怒目,一脸凶相,脸上哪怕没有表情,看着都像是在瞪着人发火一样,这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会下意识产生畏惧,从而忽略他的长相。
可祁曜君细细端详之后发现,这个男人的五官和季月欢,竟有三分像。
他也看到了那个老人,此时的老人比之前见到的年轻些许,至少脸上的沟壑还没有那么深,头发也还没有完全花白。
他手里拎了很多的东西,都装在精致漂亮的盒子里,此时和中年男人争论些什么,好像是,想要那个男人跟自己出门,但中年男人不乐意。
最后老人没好气,“那你在家陪幺妹,我自己去,她才睡着没多久,我给她在蒸笼里留了一盘子蛋圆子,一会儿她醒了应该还是热乎的,你直接端给她就行,幺妹可乖了一点都不要人操心的,你别那么不耐烦听到没有?”
男人装都懒得装,老人都还没走呢他脸上已经流露出非常不耐烦的神色,嫌弃地挥挥手,示意老人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大概是受了季月欢的影响,祁曜君有些爱屋及乌,见一直以来被季月欢尊敬有加的老人受到中年男人如此漠视的态度,本能地对对方有些不喜。
但老人像是习惯了,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门了。
此时似乎是黄昏,祁曜君顺着老人离开的方向,才发现这时候应该是深冬,小村子坐落在山谷里,那雪落不下来,都覆盖在不远处绵延不断的山尖上,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竟然如同画卷一般。
就在祁曜君犹豫要不要跟着老人上去看看时,身后的中年男人已经转身,推开了旁边一个房间的门。
对方的行为实在有些鬼鬼祟祟,这引起了祁曜君的好奇,他转头看去。
那个房间很简陋,里面只有一张床,床的对面放了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八仙桌上堆了些衣物,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破柜子,靠着墙安静地放着。
此时床上正蜷缩着一个不大的小女孩儿,看起来两三岁?不确定,因为太瘦小了,反正肯定不到四岁。
祁曜君瞧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确定,这是更小一些的季月欢。
他看到那个男人将厚厚的棉被掀开,将睡得小脸儿泛红的女孩儿拎了起来。
他的力道一点都不客气,女孩儿因为后衣领被揪着,勒得脖子有些痛,一下就睁开了眼,但还是有些茫然,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犹豫着喊对方:
“爸爸?”
这是一个祁曜君从没有听过的称呼,他暂时不太能捋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嘴角扬着一个笑。
祁曜君感觉自己有些先入为主,那笑他怎么看怎么像是冷笑。
男人说:
“小草,别睡了,大年三十的,走,爸爸带你拜年去。”
女孩儿眼里闪烁起亮光,却又像是想到什么,有些畏惧地看了对方一眼,小声问:
“爷、爷爷呢?”
男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爷爷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一天到晚粘着你爷爷做什么?能不能懂事一点?”
女孩儿忙摆手,又点着头,因为慌乱,四肢胡乱地动着,“我,我不粘着爷爷,我跟爸爸去拜年……啊!”
因为她的乱动,男人没能拎住她的后衣领,女孩儿从他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头也磕在八仙桌的桌腿上,她显然很疼,眼中都疼出了眼泪,但她不敢哭。
男人不仅没有安慰或者搀扶,反倒顺势踢了一脚,“你特么乱动什么?”
女孩儿一个劲摇头,不敢说话。
男人深吸一口气,眉宇间难掩烦躁,但还是伸手将她重新拎起来,不过这一次好歹抱在了怀里。
“走。”
女孩儿一愣,“啊?就这么去拜年吗?我、我换一下爷爷给我买的新衣服……”
她指向八仙桌最上面一件精致漂亮的红色小棉袄。
毕竟她现在身上就只穿了一套睡衣,或许考虑到裹进被子就不会冷的原因,睡衣本身并不厚。
女孩儿虽然如今懵懂,却也记得爷爷说睡衣不能穿出门。
男人却不耐烦道:“换什么换,浪费,再多嘴一句老子掐死你!”
女孩儿一下不敢说话了。
男人自己穿着厚厚的棉服,抱着女孩儿,说是带她去拜年,但祁曜君敏锐地发现,男人一路都走的小道,像是在有意避开人群。
他走得越来越偏,越来越偏,直到走到后山山脚下的一处深坑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坑,里面胡乱堆着很多废弃的东西,祁曜君不太懂一个村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坑却没有人填平。
——如果他生活在现代,就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