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欢身后有个青年,佯装不经意的样子,一下朝季月欢撞去。
祁曜君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挡在小月欢的前面。
但是没有用。
那人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牢牢地撞在小月欢身上,小月欢被撞得跌倒在地,火钳一松,让那条蜈蚣给跑了不说,手里拿着的玻璃瓶也翻到了地上,先前捉到的蜈蚣全部跑了出来,有好几条顺势咬了她。
她疼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尖叫着往边儿上躲。
撞他那人还假惺惺地把她扶起来:“哎哟,小妹妹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元丰阴沉着脸走过来,小月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声地叫了一句,“师父……”
陆元丰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怎么这么没用!那么多全给跑了!你还好意思哭?”
祁曜君攥紧拳,额角青筋暴起。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刀砍了这个老不修!
小月欢张了张嘴,到嘴边的所有话又悉数咽了回去。
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师父,我把它们都抓回来,都抓回来……”
陆元丰这才冷哼,“还不快去!”
小月欢又捡起地上的玻璃瓶,重新去抓蜈蚣。
祁曜君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
她被咬了。
她被咬了啊!
祁曜君还记得他父皇说过,蜈蚣是有毒的。
沈家军就是被咬之后拿不动兵器,才输得如此惨烈,她才几岁?
畜生,这个畜生!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出,祁曜君怔怔地抬手,才发现,他哭了。
虽然知道这是梦,但他还是对这样的触感无比陌生。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祁曜君恍惚着回忆起,应该是他七岁那年,途经睦州,那年睦州大旱,颗粒无收。
大旱,乱世,这两个词碰撞到一起,就是一个无比残忍的世界,天灾之下,饿殍遍野,乱世之下,兵荒马乱。
各方势力争夺,都在要粮食,要人,但只要身强体壮的青年,因为可以参战。
于是能去当兵都当兵了。
而年轻的女子为了活下去,甚至找到附近的军队,愿意当军妓。
剩下都是没人收的老弱病残。
睦州逐渐沦为弃城,所有人都绕开那里。
野菜野果吃完了,就开始吃人,那些饿死的人。
进入睦州境内,你最多只能见到枯骨,见不到尸体,因为每一具倒下去的尸体都会被人瓜分。
睦州百姓见到他们,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除了熊熊燃烧的贪欲,已经不剩下其他——他们甚至连求救都不会了,没有人上前喊一句救命,只是用那种痴迷的眼光望着他们,将他们当成最美味的食物。
有个人不知道是饿到失去神志还是什么,疯疯癫癫冲上来,被队伍里的将士一刀了结了性命。
然后几乎在下一刻,周围所有人都冲了上来,却不是攻击他们,而是扑向那具尸体,争相抢夺。
天知道那样的场面给祁曜君留下多大的震撼。
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儿因为挤不过,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往前冲。
他看得不忍,想起自己包里还有干粮,想要拿过去,却被祁父制止。
“曜儿,你这样会害了他,也会害了所有人。”
他茫然抬头,“为什么?”
“这里这么多人,大家都吃不饱饭,为什么你的干粮只给他不给其他人?你的干粮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你觉得他这个年纪,能斗得过所有人吗?最后的结局,往轻了,无非是他的干粮被抢走,往重了,他整个人都可能被他们杀死分而食之。你的干粮也会刺激他们的贪欲,他们会知道我们手里是有粮食的,到时候他们不管不顾冲上来,杀不杀?”
哪怕他们再疯,那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灾民,要杀掉他们很容易。
虽然他们注定会死,但死于天灾和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祁曜君红了眼,“就没有办法……救他们吗?我们还有那么多粮……”
话没说完就被祁父捂住,祁父不赞同地朝他摇头。
“若是分一次就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活下去,为父当然会分,但是曜儿,饥饿是无穷无尽的,吃饱了这一次,下次他们还会饿,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可以分?”
祁父指了指身后的队伍:
“我们底下的将士们也要吃饭,分给了他们,我们怎么办?届时非但救不了他们,连我们自己都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乱世中的孩子成长得很快,那时的祁曜君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懂了很多事情,父亲跟他说的这些他也能懂。
但越是懂,就越是难受,他的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问:
“可是父亲,我想救他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他们……”
祁父摇摇头,长叹一声。
“若这天下一统,遇上天灾,还能有朝廷拨赈灾粮……可这乱世,哪里来的朝廷?救不了,救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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