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黑的便早了许多,谢晏辞散职回到东宫后,刚拿着几本书想要去找姬玉轩,便听得下人来报。
“殿下,德兰宫的皇贵妃娘娘,失心疯了。”
谢晏辞挑眉,对那下人问道:“真疯还是假疯?”
下人道:“太医说,皇贵妃原先因着成王殿下过世,便伤心过度,郁结于内,眼下又蒙受沈相的打击,一时之间,怕是……”
“此事陛下已经知晓,原本因着丞相的事,陛下要将她打入冷宫,现在她疯了,旨意也没能下达,反而因着与她多年的情分,陛下保留了她皇贵妃的封号,让她还如从前一样居住德兰宫,一切份例不变,只是下了禁足,不许宫内人私自进出。”
下人说完后,谢晏辞点了点头,道了句:“孤知道了。”
“那这……”下人试探道。
谢晏辞勾唇,不着痕迹的轻嗤:“是疯是傻,得孤说了算。”
云遮晚霞,雾蒙衣衫,带着凉意的风吹进别人那里是惬意的,但进了这平溪宫,谢晏辞总怕里面的人儿会着凉。
他拿着几本书,拾阶而上,进了殿宇先将那敞着的门窗关上了,只留了外殿的几户通风。
束腰画桌旁,姬玉轩执着笔写字,看到谢晏辞问了句:“回来了?”
站在窗边的谢晏辞一愣,好半晌才走近了,将书放到了案几上。
癔症之后,姬玉轩便不爱说话了,他没想着今日他会主动张口,许是因着些什么事情心情好些了,愿意同他多说两句。
“嗯,刚刚散职。”谢晏辞道。
他没煞风景的去问他是在因何事而高兴,无论是什么事,只要能让他高兴,那都是好事。
“我让人找了几本书来,有游记,有医书孤本,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谢晏辞说着,将书本推到姬玉轩手边,示意他看。
姬玉轩停下笔,垂眸去接,当真看了起来。
他每本书都翻看了,看得仔细,不像是糊弄,好一会儿才将它们都合上,对着谢晏辞浅笑:“都是好书,多谢。”
谢晏辞僵在原地,满腹的话语都噎在嘴边,如何都说不出口。
没多时,他双眼便热了起来,愈想掉泪。
此一幕让谢晏辞觉得,当真是不可多得。原先姬玉轩失忆时,他二人时常这般相处,他不想姬玉轩出去,姬玉轩便在这殿内写字看书,等他回来,待他下了值,每每都能听到他的一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
“快来陪我看看这棋局,我一人对弈了几个时辰,早快闷死了。”
“我棋艺一向不如你精湛,你破不了的局,我又如何能破?”
“好歹毒的借口!你若是不想陪我,直说便是,作何在这里踩高捧低?”
“你……好了,没说不陪你,你想我陪你下到几何都行!”
“那便辛苦太子殿下了。”
呵……
谢晏辞摇了摇头,瞧瞧,那时的他们多么要好,姬玉轩是多么的娇憨,现如今,能得他一句回话都是奢望。
“怎么了?”
姬玉轩合上书后便又埋头写字,见谢晏辞一直不动,便问道。
谢晏辞仰头看了看天,舒了口气。
“无事,那些书,你喜欢便好。”
姬玉轩浅应一声,便不再说话。
谢晏辞想走到案边,看看他在写什么,可思绪在脑中盘旋几遍后,他便放弃了,只是坐在了离姬玉轩远些的地方,静静的喝茶,看着他。
今日的姬玉轩,着了身松石色的缂丝锦裳,三千青丝用一缎带束着,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整个人也都明艳了起来。
他提笔沾墨,又写了片刻,待一张宣纸用尽,吹了吹,放到了一旁。
“今日回来这般晚,可是有了什么棘手之事?”
姬玉轩一边忙活,一边问他,像极了从前的云烨,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听不得他受一点累。
谢晏辞放下茶盏,没做思索便将今日之事说出了口:“还记得当初沈文耀出事时吗?一直找不到挑了他手筋脚筋的凶手,最后沈相推出了一人,说是府里的姨娘买通了人,暗害的他。当时沈相之所以如此,便是孤翻出了他科举舞弊一事,今日那被顶替的举子进京了,还将此事告到了金銮殿上,沈相也因此倒了台。”
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不是个什么大事,姬玉轩听着却是一顿,问了句:“那举子进京了?你帮的他?”
谢晏辞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姬玉轩摇了摇头:“无事,只是觉得有些巧合罢了。”
“怎么?你认识这人?”谢晏辞问道。
姬玉轩理了理袖摆,端坐在那椅子上,说道:“想必你心里一直清楚,当初沈文耀之事,同我脱不了干系,他的手筋脚筋就是我挑的。”
“数年前我坠落悬崖,得一猎户所救,他便是那被沈文耀顶替的举子,多年来一直对沈文耀怀恨在心。那时他要进京来寻仇,我为了还他救命之恩,便替他来了,那是个雨天,在从沈相府出来后,我便昏倒在了乞丐窝里,而后就遇到了你。”
姬玉轩说着,面色不改,仿佛挑人筋脉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