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何迦说话时温柔的脸庞,世间精彩,仿佛都盛在了对方深蓝色的眼眸中。
“我七岁之后爸妈离婚,从此就没再见过我妈妈,也没找到机会再去白崖。”
“我希望你也去看,记忆里,那里特别特别美。”
周焰动了动嘴唇,“你也一起去吗?”
此言一出,横亘在中间的是良久沉默,何迦无比清楚,自己的命数恐怕要尽在锦川了。
“那地方适合一个人去。”半晌,他站起了身,“我去找佟乐有点事儿,你先自己呆一会儿吧。”
周焰皱了眉。
何迦在聊外面世界时,纷杂多样、林林总总,却从不包括他们的以后。
好像他们根本没以后。
他记得有天半夜何迦翻柜子拿着什么东西出门,说是凌晨捞鱼更容易捞到,他想跟着去,对方说他跟着只会惊动鱼儿。晨曦初照时,对方真拎着条肥美的灰鱼回来,只是何迦本人却脸色苍白,嘴唇血色也褪去不少。当时周焰问他怎么了,对方毫不在意,只说自己因为工作运动太少,身体素质不强,起早了容易贫血加低血糖。
周焰不太懂这些,但对方说得很笃定,他也就信了。
可最近何迦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再认真的询问都被搪塞过去,对方还时不时找些看似滴水不漏的借口,像那天半夜一样,猝不及防地就要出门。
周焰腿支于地面,在床边坐了片刻,旋即起身打开了何迦的衣柜。
这是他第一次打开对方的衣柜,平常确实也没什么必要,况且不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也是礼貌和尊重。
但实在情况特殊,何迦不愿意说的,他只能亲自来找。
里头衣服叠成一摞,整整齐齐地放着,周焰伸手一层层往下摸,快到底部,指尖倏然停顿。
他吸了口气,抬手掀开了铺在上头的衬衫。
深夜,何迦手里握着把车钥匙,夜色里响起滴滴两声,车灯闪了闪,他拉开门迈向驾驶座。
这是佟乐家的车,借给他的。
佟乐是心存善念的大学生,自从知道拐卖的事儿后,一天都没睡好过。尤其看到自己同班女同学竟也遭此毒手,他胆战心惊地跟父母说,但爸爸瞥了一眼在院子里烧柴的爷爷,让佟乐不要多管闲事。
爷爷虽是锦川的村长,但这儿天高皇帝远,倒也没什么权力一说。只是早年饥荒,那时爷爷尚未暮年,偏偏独他地里收成不错,粮食分了大家渡了难关。
村里人念着这份情,敬他三分。但此后的拐卖,不把女人当人像刻进骨头里的观念,爷爷一贯无言默许,从未有过半分阻止。
佟乐自小便在城市,长这么大头一次回来,他和爷爷没感情,自然把这老头划进了坏人的范畴。
只是高低还是村长的孙子,出入没人拦着。佟乐开着车,开了好久才遇见了乡镇jing察,便着急忙慌地汇报了锦川的犯罪。
但jing察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
“恐怕管不了。”何迦沉吟少时,得出结论,“你那个同学的家长还没联系到?”
佟乐摇头,联系不上,老师手机都打不通。那个时候互联网都还没普及,交通尚不便利,拥有手机的人不算多数,一个电话打不通,再加上离得远,就是真的断联了。
“沈书荟人特别好。”沈书荟是被拐女同学的名字,提起这个佟乐就要哭,他不是没想去找过沈书荟,但那院子白天一直有人在,他冲动撞开门进去,还没找到沈书荟,便被一壮汉拎着扔了出来,胳膊腿都磕出血,对方警告他别好奇,滚回他该回的地方。
“她家里是做官的!她爸爸不会放过他们!”
“做官!大吗?”闪电划过何迦的脑海,他一把抓住佟乐的胳膊。
“只知道很厉害。”佟乐呆呆地回。
“能不能提前走!你回去,找她家长,她家长一定疯了!”
佟乐恍然点头,说问问自己父母可不可以提前离开。
于是佟乐把自己报警的事儿讲了,他爸狠狠抽了他一扫帚,骂他真是长本事了。父亲不想惹事儿,决定几天后就带着全家动身回城。
沈书荟身份特殊,能逃出去几乎已板上钉钉,可周焰不一样,冷眼旁观的人太多,他能不能一起获救,还真不好说。
但何迦清楚,解救沈书荟的当天,恐怕是周焰、以及其他被拐卖妇女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若沈书荟的家人只扫自家门前雪,那他就把事情闹大,大得不得不管。
何迦开着面包车,越开越远。开车的话,这村子的出口有且只有一条路径,且必须要经过一片麦田,才到达那条能通车的窄巴巴的水泥路。
他想尽可能地熟悉路线,在没有十足的能出去的把握之前,不能让周焰涉险,只能他一个人行动。
麦田尽头立着四五个稻草人,用来防止鸟啄粮食,远远看去,稻草人铺成一排,一动不动地立道路在边缘,体格比往常见到的大上几倍,说不出的奇怪。
身后是高耸的山群,眼前还是,寂静的阴影当中,何迦无端生出股紧张。车灯照亮视野里一小片路,他踩着油门,眼看着就要驶出麦田。
突然,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