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身侧枕衾已凉。
谢不为并无意外,毕竟三日已过,萧照临身为储君,合该继续忙碌朝政。
可心底,却凭白生出了一个空洞,像是在经历几天几夜极致的欢愉后,被灼烫出的痕迹。
他抬手触了触自己的心口,一阵钝痛袭来,双眉顿时轻皱。
“殿下......”
帐外一声轻唤打断了谢不为莫名的心绪。
他先是怔了怔,随后意识到,那声“殿下”唤的正是自己——
自那日萧照临当众为他立威过后,东宫上下便开始也尊称他为“殿下”。
只是这三日来,萧照临一直在他身旁,这“殿下”之称,自然还是对萧照临更多,以至于此刻单独听来,还需反应半晌。
他双唇抿了抿,才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帐外声音即刻近了近,正是张邱走到了榻边,“殿下,可要奴伺候您起来更衣用膳?”
谢不为默了一瞬,再道:“殿下走了多久了。”
张邱俯身答道:“已有近两个时辰了。”
谢不为又默了默,才缓缓撑身而起。
动作间,过度情/事后余留下的酸软之感蓦地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稍有一顿,但不过瞬息,便复如常。
可这细微的停顿并未逃脱张邱的视线,他立即关切地询问道:“可要奴去请太医过来?”
谢不为一愣,旋即面浮薄红,轻咳一声道:“不必了。”
张邱知晓谢不为这是有些难为情了,便也未作坚持,只迎了上去,先挂起床幔,再搀扶谢不为起身,慢慢地走到更衣处。
谢不为无意向外看了一眼,才注意到窗外已是细雨朦胧,心头莫名一坠,空洞也跟着晃了晃,但却未作任何表露,只安静地在张邱的侍奉下更完了衣,再去外间用完了膳。
等再次回到寝阁,窗外的雨仍未停歇,谢不为不由得在窗前驻足。
而张邱则识趣地退下,留谢不为一人在窗前静静观雨。
这场春雨渐渐下得大了,雨线也愈发笔直,白茫茫、银森森,简直像是从地底长出的竹子,便在顷刻间就形成了一片飒飒竹林。
忽地,风从黛青的远山而来,终于吹动了春雨,竹林便被吹得摇摇晃晃,开始啪嗒啪嗒地敲打宫檐。
谢不为不禁伸出手去,想要亲自触一触雨水的冰凉,可当探入那白茫一片时,眼前却蓦然朦胧。
他略有恍惚,等再回神之后,春雨形成的竹林却已然不见了,窗外噼里啪啦的,是一场如瀑布倾下的喧闹夏雨。
而鼻尖,则萦绕着远风送来的艾蒲清香。
——已至端午时节了。
谢不为缓缓收回了手,再侧过了身,安静地听着张邱禀报,“殿下,太子殿下今日恐怕仍会晚归......”
“无妨。”谢不为突然打断了张邱,再低头,语近喃喃,“我已经习惯了..
....”
张邱亦是哑然,须臾,再轻声劝道:
“端午宴已经备好,殿下何不赏光去看一看?”
谢不为微微摆首,“不必了,让东宫众人自行赏乐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随意走走。”
张邱听出了谢不为言语中的落寞之情,却也无从安慰,便只能恭敬地应下,再目送谢不为一人离开了寝阁,往长廊走去。
廊外迸溅的急雨未免沾湿了他的衣摆,但他却浑然不顾,仍漫无目的地沿着长廊四处游走。
走着走着,噼啪的雨声却渐渐淡去了。
随后,风声、步履声、环佩玎珰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也渐渐消失在耳畔。
突然,谢不为开始奔走起来,精美的红衫便被风扬起,像一团奄息的火,在乘着潮湿的风四处飘摇,若是不慎滚落雨中,便会在顷刻之间化作青烟消散。
又是两个月了。
这两月来,萧照临愈发忙碌。
起初时候,萧照临尚能准时陪伴他共用晚膳,后来,晚膳的时间一延再延......
一直到近日,萧照临再也不能赶在夤夜前回到东宫,唯有稍稍皱乱的枕衾,能证明萧照临每夜都曾回来过。
他其实并不介意萧照临的忙碌,只是,有时候,在寂寥的黑夜里,他望着案上的一豆残灯,会忍不住地去想、去猜,萧照临究竟在忙什么——
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一国储君忙到几乎夜不能寐。
但他却问不出口。
自谢翊离开后,他便“逃”至了东宫。
东宫的墙很高,足以让他听不见朝中坊间的风声,而在萧照临的庇护下,他更是不用去面对一切他不想面对的变故与动荡。
只是,渐渐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神思也开始混沌——
他开始有些忘了,他为何会在这里。
倏然间,一阵头疼袭来,谢不为被迫停下了虚浮的脚步。
而再抬眼,面前竟是萧照临在东宫的书房。
书房外正有两对身穿甲胄的卫兵森严把守,但在见到谢不为后,皆卸下了刀剑,对着谢不为恭敬行礼。
其中一人见谢不为面色惨白,还轻声询问道:“殿下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