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除夕那日,江篱就没再踏入过练兵场。
她以为、来到昔日母亲所站的军中高台,会抑制不住心中悲伤。
可当她站上高台的那一刻起,发现眼前一切都变了。
高台之下,她能看到几万将士的面孔。
即便她们脸颊常年在烈日炙烤下变得黝黑不已,却也能一眼看出她们眉宇之下的锐利双眸。
那是征战过沙场的眼神,随便一个眼眸流转都是故事。
此刻她们不是没有姓名的‘将士’,而是一个个保家卫国的英雄,她们身后更是千千万万个家庭,缺一不可。
江篱忽觉肩上担子更加重了。
母亲……您从未告诉过孩儿,原来站在这里要背负这样多。
日后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将士们的生死,是权利、更是责任!
“呦,大奸人的纨绔女儿过来了!……我说江世女,您好好做您的户部郡中不好吗?非要来咱们军中作甚?就您那二两小体格,还不够给我们这些武妇们塞牙缝呢!”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一声,语气极尽不屑。
她认为江篱就是个只知玩乐的花花世女,尤为看不顺眼。
不仅江篱,她看奸人江锦华也一样不顺眼!
她们母女不过仗着自己家世好罢了。
如果不是江锦华有个好母亲,她能在大将军位子上风光二十年?
别说什么江锦华为国鞠躬尽瘁!
军中哪个不是豁出性命赚军功?
可就因江锦华有个辅国大将军的母亲,进到军中起步就是少将军。
若人人都是这种至高起点,她王悦也能成为一品大将军!
“王十户似乎不满?”
江篱不用看都知道提出质疑的人是谁,母亲在世此人就处处刁难。
她比母亲还要早征战一年,仗着自己为军中老人,总是对母亲挑刺。
母亲虽说是个火爆性子,但对将士却很宽厚,哪怕面对王千户的刻意刁难也是一笑而过。
其主要原因是王十户弱。
一个与倭寇厮杀二十余载的、才混来个十户军职的人,可谓把‘弱’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十年间,母亲救她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然她却不知感激,时常鄙视母亲,认为母亲的军功都是依仗阿祖得来。
你说她胆子小吧,她处处找母亲的茬。
说她胆子大吧,她在跟倭寇对抗时总耍些小聪明,围绕在母亲左右。
为得就是遇到危险之际,母亲能来得及救她。
呵……
此等贪生怕死之人,母亲还给她提了十户长,她也该烧高香了!
王悦前行几步,站定在紧挨台下位置,那双久经沙场的双目死死凝视江篱。
“当然,而且世女也该明白末将为何不满?您,和您的母亲一样,都不是靠军功得来高位!”
王悦视线跟随刚刚登上高台的沈欣,眼中顿时换上钦佩。
“唯有像沈校尉这样脚踏实地女郡,才为军中表率!”
说完,王悦一扫周身将士,一字一顿道:“大家都在军中多年,深知在众多不要命的将士中爬出头有多不容易!”
“而江家母女呢?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别人一生都换不来的高位,这公平吗?你们心中就没有不满?”
王悦语毕,台下一片死寂。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过后,又有其他人在王悦身后聚集,均皱着眉头看江篱。
一女子斜眼打量江篱,瞧她身体清瘦,没有半点力气,炫耀似的举起自己的结实拳头。
“王十户说得没错,武将可不像那些文官,有个好家世就能随便塞过去,我们日后可是要对抗倭寇的,需要的是这个!”
随便塞去……呵!
江篱冷笑。
这些人专挑她无法反驳的讲。
户部郡中一职的确是母亲见她整日无所事事,才请旨陛下,让她去历练。
甭管怎说,没有经过科考就得来官职、确实是她身为将军府世女能得到的优越。
但如果说她在军中是个没能力的,她江篱绝不认同!
江篱睨着聚集王悦身后的几百名将士,对上她们不屑眼神,问道。
“你们不就想跟我比试一番吗?”
她们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在她身上找优越感。
因为她们心中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女帝钦点的副将,质疑她、就是在质疑圣上决定。
可这些人又不希望她在副将军位子上坐得太过顺遂。
认为母亲逝去后,她就是个任人拿捏的小草包,才会群起嘲之。
王悦歪唇一笑,“世女,这可是您说的!”
江篱懒得跟她婉转,仅随意摆手,“说吧,比什么?我们可要快些,一会儿还要清点前往皇陵的将士呢!”
王悦摸向腰间佩剑,“世女,我王某可将丑话说在前头,武妇都是些粗人,打斗时情绪上了头,恐难以控制力道……”
“别废话了,快过来吧!”
白影一晃,江篱一跃下台。
边走边紧着头上白色发带。
小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