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河下游水位不能有明显降低,不能让关前大营有所察觉,是以这引水沟渠挖得并不深,河水引入蓄水池的时间,便就翻了数倍,至少也得十四个时辰。
但其实赵正争取的这些时日,也给段柴以充分的准备时间,这蓄水池又往外拓宽了一些,如今池内蓄水,可达二十万方。那灌满七个蓄水池,怎么地也得十七八个时辰。
这也是赵正为什么提前截流引水的原因,目前来说,巴特怎样他已经管不了了。在明日蓄水完成之后,便就是箭已上弦。无论巴特想干什么,赵正都必须先发制人。否则二十万方水侵润沙土,就算右武卫不掘开缺口,它们也迟早要冲开堤坝。那时便不可控制,容易误伤。
赵正看了一眼营外东北方向,那河边,山脚,还有上千从安西迁来避难的回鹘遗民。
可赵正已经管不了他们了,为避免打草惊蛇,这些人,有许多要成为水淹关城的牺牲品。
他十分想给自己树立个高大的道德标签,但敌势甚重,他手里却只有八百右武卫。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选择大局。
天上飘下来一个泥点,砸在了赵正的鼻翼上,他抬起了头,只见昏暗的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安西不经常下雨,但它从天上卷下来的雨点,却夹杂着细细的沙粒、如粉一般的泥尘。冰凉的雨点落下,便是一块泥斑,赵正连忙紧赶了几步,遮着额头,进了汗帐大营。
“天使!”宿卫将军药罗炎对赵正极为恭敬,恐怕也是因为乞力柔然的关系。这女人诱惑力确实让人叹为观止,不仅这药罗炎,便是在绿洲救下的伽罗禄,对乞力柔然也是十分的景仰。
赵正便不禁想到,乞力柔然在宿卫军中的人气,是否也是靠那一壶下了猛料的葡萄酒确立的。若真是那样,这亏就吃大了。
汗帐内隔出了一座专门盛放阿史那汗遗体的帐篷,那帐篷外,竖着白帆和白色的狼旗,这是可汗宾天的象征,帐外的宿卫们,也都白衣白甲,肃穆而立。
赵正收回了目光,想到阿史那托临死前的不甘,临死前握着自己的手,那眼神的希冀和渴望,赵正忽然心生愧疚,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尸骨未寒的……
结果脚下却没注意,拌在木阶上,差点摔倒在了乞力柔然的帐外。
“天使小心。”
帐外的侍女连忙搀扶了他一把,“天使怎起得如此早?”
赵正顾不上脸面,道:“可敦呢?我得见她。”
那侍女眼神有些暧昧,笑了笑,道:“天使稍候!”
便掀开帐帘入内。
赵正在帐檐下,转头看见天空的乌云越来越厚,雨也越下越大,隐约已经有了倾盆之势。
正自担忧上游军营蓄水被打乱了节奏,也不知段柴是否能灵机应变时,身后却有侍女道:“天使,可敦有请。”
“多谢。”赵正转身拱手,抬步进了帐内。
此处便是乞力柔然的寝帐,也是昨日与巴特喝酒之处。只是这寝帐颇大,分前后两进,以兽皮屏风隔开。前帐乃议事之所,后账乃可汗歇息之处。如今阿史那已经移到了别帐,此帐便只睡乞力柔然一人。
帐内并不如昨日有宿卫值帐,前帐空洞洞的,只剩下几张桌案,却不见一个人影。
赵正正自狐疑,却听那屏风后乞力柔然道:“赵郎来了?便进来吧!”
赵正心说自是来寻你的,不管你在前帐还是在后帐,这事还得问个明白。于是顾不上礼仪和禁忌,绕开屏风,便单刀直入。
却见那日见过阿史那汗的榻上已被撤掉,换上了一层厚厚的兽皮毡毯为底,那堆兽皮之上,一个浑身未挂的身影撩动着盖着的羊绒毛毯,直扑入眼帘……
赵正闭上了眼睛转身,“可敦!为何不穿衣裳?”
“我夜间睡觉向来如此,天使又何必介怀!?”乞力柔然裹了一层纱,坐了起来,不仅丝毫不以为意,还嘴角弯起,嘲笑了起来,“堂堂大唐苍宣侯,却是没见过我这般睡觉不穿衣物的女子么?”
“中原女子,知耻辱,明礼法。外男之前,莫说不穿衣服,便是少穿一件,也定羞愧不已。”
“好一个知耻辱,明礼法!”乞力柔然竟不生气,道:“那昨日赵郎口中喊着的阿念,又是什么人?”
“那是拙荆。”
“拙荆?”乞力柔然忽然叹了一口气,问道:“便是妻子吧?”
“可敦熟读汉书,自是不用解释。”
“你转过来吧。”乞力柔然披上了外衣,仔细地系紧腰带,“我听你的,已经穿好了衣物。”
赵正将信将疑,转过身来,却见乞力柔然已是真的未露一寸,连喜欢赤着的脚,也穿上了纱鞋。
“只是这头巾未戴,元良帮我拿来。”她指了指赵正的身侧,赵正偏头一看,却见挂那纱巾的木架上,端端正正地,还挂着一条白色的束发带子。
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头上。
那卷着的发髻上,只有一支木簪子。原本束发的发带,却不见了。
“何以至此啊……”赵正拿起那发带,握在手中,想着昨日他昏迷前看见的最后那人,似是达念,实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