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赵正颇感安慰,总算都正常了。这两个月,总感觉家里的氛围一日消沉过一日,三个女人明面上什么也不说,背地里背着他不知哭了多少回。只是面对赵正时,看上去都坚强。
此时哭出来,终于把阴郁的内心都甩在了明面。赵正知道,这回走,走得要安心地许多。
他拿手擦着几人的眼泪,笑道:“都是侯爵夫人了,也不怕人笑话!你们这么哭下去,等我从安西回来,不是一个个都哭丧成了老太婆了!?”
周春噗嗤一下,想笑却又哭的更厉害了:“你才老太婆呢!”
“行了,就此打住!”赵正摆了摆手,“为夫今日给你们露一手!还没吃过铁锅炒菜吧?等着!”
赵正安抚了三人,自己出了门去找赵有锄。
赵有锄的高炉已经能熔炼铁水了,只是量不够大,赵正让他帮忙浇一口铁锅,其实早就已经大功告成,只不过赵正这段日子跑凉州府忙。前段时间还去了廓州督查剿匪事宜,等回来,铁锅扔在那都快锈穿了。
赵有锄只得重新浇了一口,七八斤重,沉甸甸地十分趁手。张茂纯还贴心地给他安了个锅把手。昨日赵有锄才把铁锅锤得崭新发亮,放在炉灶上烧了一锅水,又用菜油润了一遍,去除了铁腥味。
赵正拿了铁锅,在自家的灶台上初开记录。用熬得的猪油打底,炒了几个时令菜,烧了一锅红烧肉,又卤了半锅猪头肉。
虽然铁锅炒菜先唐便有,但平凉人还从来未见过。赵正的架势摆得又足,那菜带着水份下锅,遇了油炸得“噼里啪啦”乱响,几个女子惊得呀呀乱叫,不能矜持。
至夜幕初降,一桌几个菜用陶碗盛了,放在众人面前。炒出来的菜比之炖煮出来的要更香,尤其是那锅红烧肉,用了平凉酱坊里的酱,又放了米酒去腥,放井水焖够了时辰,出锅时滴了几点米醋,再撒一大把葱花,那肉香味顿时扑面而来。
“这味道,大唐绝无仅有!长安城都吃不着!”虽然两年没有下厨,但赵正对自己的厨艺相当自信,夹起一块,那肉颤抖着在筷箸间便就一分为二,送进嘴里,入口即化。
浓浓的酱香味和肉香味搅混在了一起,夹杂着脂肪的焦香。铁锅炒肉,反应充分的美拉德效应瞬间在口中爆炸。咸香味道从鼻腔里涌出,回味变得延绵不绝。
脂肪肥而不腻,瘦肉香而不柴,好吃!
达念舀了一勺肉汤,浇在了米饭上,光闻那味道,便就陶醉不已。周春路子粗野,两口一块八分见方的五花肉,塞了一嘴,不住地赞叹。
“慢着点!”周盈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赵正拿出了一瓮酒,给三人倒上,周盈却不敢喝,赵正不依,说什么也要陪着喝上小半碗。两个女子也劝,周春道:“饮了这回酒,再想与元郎一起喝酒,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元郎,我不管,今日我想醉!”
赵正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说这扫兴话,阿姐喝不了,你们却跑不了,来,不醉不归!”
达念笑呵呵地端起了碗,“不醉不归!”
……
五月十二,赵正将最后一筐麦子送进了粮仓,亲手给粮仓上了一把锁。
随后,全村人站在村口,默默地将赵正送上了去凉州的战马。
角楼上吹响了号角,赵大发几个老兵站在路边,右手握拳,锤响了胸膛。这是安西军的军礼,往年战时,平凉子弟出征安西,老兵们都会等在村口,以此礼相送。当年老里正带着全村仅剩的六十丁壮远征安西,回来的只有二十余人。那是平凉最后一次将赵氏子弟送上安西战场。而那次送行的人中,更多的是女人和孩子。
赵正那时也在。
他记得,那天天气阴晦,狂风大作。他阿娘抱着他,站在满是泥泞的村口小道上。
父亲骑着瘦马,身上穿的还是皮甲。
春天的雨下了三日,雨水打湿了赵正稚嫩的双眼。
老人说平凉从来不会这么下雨。
后来才知道,那是老天为平凉战死沙场的人流下的眼泪。
老天爷这一眨眼,就是十八年。
当年的老兵,已剩不下几个,但跨上战马的,依然是平凉的子弟。
“全队,行礼!”
赵大柱整完了队,三百玄甲军骑兵黑衣黑甲,具甲束马。黑色的旌旗飘扬在平凉的村口,三百柄雪亮的横刀出鞘,整齐地拍击在胸甲上。
“啪、啪、啪、啪……”
坐下高大的焉耆战马嘶鸣着,赵正拨转着马身,最后看了一眼人群当中的周家姐妹和达念,点了点头。
周盈微笑地扬起了手,“早去,早回!”
“得令!”赵正也笑了起来,朝人群拱了拱手,“诸位叔伯婶子,姐妹弟兄!元良走了!”
人群轰然一声,似是炸了开来。
女人们哭成了一片,赵有锄几个叔伯默默地转过了头,偷偷地抹眼泪。
姜氏哭得像个泪人,高声道::“元良,带我家那口子回来!带不回来,便就找个地方,立个碑吧!”
赵正不敢多留,他怕伤了玄甲军的士气。
咬了咬牙,扯了一把战马的缰绳,焉耆战马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