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东生
1、
宁波女人在屋里心神不定地等着凌老板的到来,伊希望从凌老板那里听到关于营救山东张的办法,凌老板昨天讲过,回去会想出救山东张的办法的。假使能救出山东张,真是一桩谢天谢地的事体。
宁波女人虽然不愿意趟山东张“投机倒把”的浑水,唯恐被牵连进去,“投机倒把”不是啥好名声,一旦牵连进去,轻一点的会被捉进去关两天,重一点还会送去劳动改造。不过,自从昨天在派出所看到了山东张,心还是有了波动,叫关往事还是一记头涌上了心头。
山东张住在弄堂里的那段日子,给宁波女人带来的是安稳踏实的日子。那段日子确实过得蛮充实的,每天早上,天还蒙蒙亮,一按张老师送的点火器,“啪嗒”一声响,叫醒了新的一天,煎饼炉子被点燃,鼓风机呼呼地唱着,炉子里的火苗欢快蹿腾起来,看着山东张一勺面糊倒上烧得滚热的铁板,“呲啦呲啦”的响声,伴随着扑鼻的香咪道,弥散到弄堂里的角角落落,煎饼摊头前,就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弄堂在煎饼摊头的热闹中苏醒了,人流一天到夜不会停歇,宁波女人欢喜有人喊伊:“老板娘,我要两卷煎饼加蛋。喏,钞票。”也欢喜有人喊山东张:“老板,煎饼做快一点好伐,小囡要去读书。”宁波女人听了心里就像喝过蜜一样,甜滋滋、甜滋滋的。就这样可以一直忙到吃夜饭的辰光,有辰光夜里头了,还会有人来问一声:“老板娘,煎饼还有伐。”宁波女人总归会重新点燃煎饼炉子,只要叫一声山东张:“快点,再做一卷煎饼。”山东张也总归应声系上围裙,套好袖套,重新上炉。尽管宁波女人每天都忙得腰酸背痛,但是,每天跟山东张一道,一边烧晚饭,一边数着一天做生意收入的钞票,钞票好像总也数也数不完,让宁波女人感到无比满足。这样的日子宁波女人是忘不掉的,是伊欢喜过的日子。
一个女人到了宁波女人这个年龄,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吃过了各种各样的苦头,有过叫关讲不清爽的经历,还会求啥呢,所求的不过是想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屋里,过上平平静静的日子……
日头老高了,凌老板还没有来,宁波女人等得有点焦虑了,干脆搬只竹头椅子,坐到木头房子的门口头,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眼睛不停地瞄牢弄堂口,希望凌老板快点来。
宁波女人在木头房子门口坐了足足一个上半天,凌老板还是没有来。宁波女人越等越心焦,又不晓得哪能联系凌老板,甚至凌老板姓啥名谁也没有弄清爽,宁波女人叹了口气,心里暗暗嘀咕着:“哎,这个阿弟也是个脱头落襻的人,靠不牢。”看看天色不早了,再等下去也不是个生意经,无奈,只好回屋里弄中饭吃。
中饭烧好,放到台子上,盛了一碗饭,刚刚坐停当,还来不及动筷子,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宁波女人赶紧起身去开门,只见凌老板站在门口。
“阿弟,快进来。饭刚刚烧好,没有吃过,就随便吃一口。”宁波女人赶紧把凌老板让进屋里。
凌老板一进门,看到台子上的热菜热饭,就讲:“跑了一上半天,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实在饿煞了。”
宁波女人赶紧让凌老板坐到台子边头,讲:“饭刚刚烧好,滚滚烫,没啥菜,侬就将就吃一口吧。”
凌老板在自家阿姐屋里也不客气,坐下后,看了一眼宁波女人,端起饭碗,就风卷残云一样地吃了起来。”
宁波女人看着阿弟饿死鬼投胎的吃相,笑了,讲:“慢点吃,呛煞了,我赔不起侬这个当老板的阿弟。”
一歇歇功夫,凌老板就把一碗饭倒进了肚皮里去了,看样子,凌老板真是饿了,宁波女人看得心痛,马上要帮凌老板添饭。
凌老板急忙制止:“够了够了,我饭量一向不大,已经饱了,我今早吃相难看,是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帮侬想办法救山东张了。”
宁波女人一听,蛮感动,急切地问:“有办法啦?”
凌老板掏出一支香烟,点着了,抽了一口,缓缓说道:“我急急忙忙来,是想告诉你,救山东张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
宁波女人一听有点失望,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讲:“看这副腔势,山东张只好继续关了里厢啦?”
凌老板叹了口气讲:“我寻了一圈熟人,也打听清爽了,本来的事体并不复杂,东西没收,写个检讨,交足罚款,关两天就可以出来了。这个山东张戆浮尸一只,偏不肯,事体就弄僵了。”
宁波女人有点焦虑了,讲:“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凌老板沉思片刻,“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宁波女人连忙问道:“我要哪能配合?”
凌老板讲:“侬晓得派出所当初是因为啥要侬去配合调查的吗?”
宁波女人好像觉着出点啥了,一惊,还是问:“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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