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觉荒谬不已的裴清言乍然听到离开两个字,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看着背朝着他,背脊挺的笔直,柔弱中又带着一丝倔强,依旧是他少时最喜欢的模样的女子。
他自然知道曾经的她有多美好,多骄傲。
那时宁远侯府日渐败落,她却被众星捧月,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向往。
如今好不容易将她娶进了门,他如何舍得?
而且……
今日他坐到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也是太后看在她的份上。
若是她离开……
那侯府与太后的关系,岂不是断了?
若是如此,江晚乔在背后还不知该如何看他的笑话!
不,不可以!
裴清言想着也站起身来,从身后抱住了沈嘉和。
“嘉和,你明知我舍不得。”
“我可以不在乎你的过往,也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
“这个孩子……不能留!”
他心中虽然难受,也怨她骗了他,但是仔细想想,若不是她当真心悦于他,想在他心中保留这份骄傲。
她又何必出此下策。
虽然知道她并非清白之身,他心中多少有些介怀,如同自己心中的纯净之地染了尘。
但是事已至此,这是他最后的退让。
背对着裴清言的沈嘉和眼中,却划过一丝嘲讽。
他究竟是舍不得自己,还是舍不得断了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她心中有数。
不过,他想让她打掉腹中的孩子。
简直是妄想。
他知不知道,她腹中这个孩子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这可是漠北太子的亲生骨肉。
当初她就是为了嫁给她,成为漠北最尊贵的女子,这才费尽心思去漠北和亲的。
想到和亲漠北之事,沈嘉和的眸光微黯。
那是她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
那时她的父兄战死,永昌侯府没落已成不可避免的事实,她的婚事便一时高不成低不就了起来。
纵然有个才女的名头,但她心中明白,这些东西向来都是锦上添花的,所以围在她身边可以选择的人,渐渐的,也只剩裴清言之流。
她怎能甘心!
适逢漠北使团入京,说要与天齐和亲,听说前来求亲的,还是那位漠北太子,听说那漠北太子不仅骁勇善战,还深得漠北王喜爱,是毫无争议的下一任漠北王。
可当时先皇膝下并没有适龄的公主。
皇后于是在那之后不久,举办了一场春日宴,召了许多上京贵女入宫。
她当即便猜到了宫中的意图。
于是,在她偷偷混进了使团住的驿站,远远的看了那位漠北太子一眼后。
她当即便决定孤注一掷,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然后她便精心准备,在春日宴出尽了风头,如愿入了先皇后的眼,还得了先帝的夸赞。
她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谁知到事到临头,圣旨上却写着,她和亲的对象……是漠北王……并非她在驿站看到的那个惊才绝艳的漠北太子。
可惜,木已成舟,再无转圜。
而直到嫁去漠北后,她才知道,这次的和亲,不过是两国的一次相互试探。
是以她嫁去漠北后,那年迈的漠北王便对她不闻不问,她也在后宫中受尽了欺辱。
但是,她不想认命,
所以在漠北的这三年,她费尽心往朝上爬。
便是从小同她一起长大,又随她一起她嫁去漠北的几个贴身婢女,她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当作垫脚石,一个接一个的送了出去,替自己拉拢人心。
一些下人罢了,能替她牺牲,也不算从前侯府白养他们一场。
如此,她才换来靠近漠北太子的机会。
这次,他也答应过她的,只要她替他回到上京,用那种叫做“浮生”的药控制住天齐的朝中重臣,为他所用,他便会接她回去,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
所以这个孩子,也是她将来最大的倚靠。
让她打掉这个孩子,裴清言以为他自己是谁?
沈嘉和想着收敛了眼中的嘲讽,转过身,目光楚楚的看着裴清言。
“我知道夫君介意这个孩子,可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若是真能做到那般绝情,又如何会拖到这个时候,让自己处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这……毕竟也是我的孩子,求夫君准我生下他,我保证,待他一出生便将他送走,绝不见他!”
裴清言一直知道嘉和是心软良善的,可是这件事,他实在是无法再退步,这是他的尊严问题。
“嘉和,此事你也得为我想想。”
“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再生一个便是,这个孩子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明日我会让人送堕胎药来,你……不要让我难做!”
沈嘉和闻言眼中却满是倔强。
“夫君何必逼我,若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如何能安心?”
“夫君难道便忍心看着我余生都活在对这个孩子的自责和愧疚之中吗?”
“夫君口口声声说爱我,如今看来,竟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