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咬咬牙,将秦淮托着檀香木盒的手推了回去。
金银财宝人人爱,吴山自然也不例外。可他感受着眼前秦淮那如渊似海丶比自己强烈了不知多少倍的穷荒气,再看到四周那几具被一击毙命的尸体,加上秦淮及时出手救命的泼天恩情,实在是没脸把这株天地大药要回去。
在吴山看来,秦淮既然能轻而易举找到他藏在雪中的药盒,那一走了之对他来说实在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多管闲事,费尽力气解决宝药使丶再将自己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可他就是这麽做了,如此义举,远胜雪中送炭,吴山自认也算条汉子,绝没有让人帮了大忙空手而归的道理。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淮见吴山坚持,为了让他良心上过得去,也没再犹豫,翻手就把药盒收了起来。
「我叫秦淮,从津门来,手里有些产业,你若没有去处,可以随我去直隶看看,说不定就能解开你的困惑。」
听闻此言,吴山神色讶然,刚想回话,就见秦淮指了指他那满是皲裂纹理的双手。
「灵炁虽好,可若不得其法,只是随心而用,难保不会害人害己,跟我走,我给你一桩机缘。」
秦淮语气平淡,指尖冒出一团经久不息丶熊熊燃烧的金焰。
吴山感受着面前如熔岩般澎湃的热意,定了定神,忽然起身,想要撩袍磕头。
「不必,不必!」
秦淮搀住吴山,肘关比精钢还硬,让吴山怎麽也跪不下去。
「相逢既是有缘,今日我帮你,他日你助我,吴兄弟日后发达了,别忘了秦某就是。」
吴山轰然称是,挣扎爬起,搀着秦淮一瘸一拐的往酒肆废墟走去。
天色微微泛出鱼肚白,鹅毛般的雪片堆满大地。
满目皆白的官道侧旁,却是一大片被乌血喷溅的野地。
血泊和雪花中,躺着些肢体残缺的热乎尸体,大雪没一会儿就把这几具还咕咚咕咚冒血的尸骸统统掩盖。
吴山拿着把大刀,正从这些劫道的马贼身上翻找着什麽。
「老吴,这是咱们从贺兰山出来,第几拨拦路的毛贼了?」
秦淮舒舒服服的靠在骏马旁边,正拿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暖身。
这些兵器破烂丶拳脚稀松的小喽罗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便索性一并交由吴山处理,他则在旁掠阵。
「恩公,第十三波了。」
吴山翻出几两碎银,把领头马贼手里还算看得过去的驳壳枪缴了,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秦淮身边。
「哟,还真不少,可惜这帮毛贼也是群只会在窝里横的恶霸,你说他们咋就不敢造反呢?」
秦淮翻身上马,也不等吴山回话,双腿一夹,跨下的黄膘马便扬起前蹄,窜了出去。
「是啊,他们咋就不敢造反呢?」
吴山心里琢磨着这个问题,也跳上毛色黑红相间的骝马,甩动缰绳追秦淮去了。
——
津门,如意庵。
这里不仅是昔年京华演武的赛场,还是天津卫首屈一指的武馆街。自乙巳年来,借着当初八极门大弟子秦淮在此地力克罗刹鬼,扬神州风采的馀波影响,南来北往丶数不清的武行中人在如意庵扎地生根,开起一家家武馆,竟让天津卫这一隅之地集齐了神州所有叫得上号的拳种门派。
如今又是一年正月十七,本应热热闹闹的如意庵似乎与往日不同。
家家武馆门口大开,门徒整齐罗列。连历来与皇城大内关系匪浅,不太参与底层江湖事的八卦门也敞开大门,数十名年轻学徒面容冷肃,站得标枪一般笔直,似乎在等待什麽人。
很快,随着日头逐渐爬上高天,一辆辆马车自四方赶来,排满了半条街面,仅是守车的兄弟夥计便不下百十人。
三教九流丶武门江湖丶绿林商帮.一道道高矮胖瘦各异的身影或是锦衣华服,或是素衣薄衫,亦有三两件洋装,下车后各自在路面上找了个地方静候,大都立在武馆门外,甚少有人走进那间占地最广丶门头最气派的八极拳馆。
「来了!」
蓦然,门外有人嚷了一句。
遂见一架马车停在门口,车夫撩开帘布,但见一双精光璀璨,顾盼有神的眼睛最先出来。
此人貌有三十,面相威严,眉宇间有股傲气,猿背蜂腰,步伐稳健,头戴瓜皮帽,穿着黑缎褂子丶灰色长袍,右手拇指上一枚翡翠扳指在灯下泛着细腻的色泽。
男人在前,身后还跟了一个亦正亦邪的青年和一个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姑娘。
「嚯,这是八卦掌门宫雨田啊.他不是早辞官回乡授艺了吗?怎得也回来了?」
「今天商议的可是神州大事,他肯定要回来。」
谈论间,还有数位八卦门弟子鱼贯步入。
眼见八卦门众人进了正堂,外头又开始唱名了。
「戳脚门刘观澜,入场议事!」
「会友镖局李尧臣,入场议事!」
「濮阳拳社孙禄堂,入场议事!」
「太极岳柱臣门下岳斌,入场议事!」
「查拳王子平,入场议事!」
「通臂拳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