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老者收敛思绪,声音没有起伏,让人听不出喜怒,“小丫头,在读《礼记》?”
王姮低着头,认真写字。
听到老者的声音,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位老先生,似乎有些失望。
失望?
他为何失望?
对谁失望?
王姮暗暗想着,却没有耽搁回话。
扬起小脑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纯粹,她乖巧的应声:“回老翁,正在读《大学》篇。”
九岁的小女郎,已经开始读礼记,算不得平庸,可也达不到优秀。
老者自己是天才,跟着他的孩子,基本上都是神童。
王姮的水准,根本就不符合老者的要求。
字,一般。
文,亦寻常。
老者没再进行考校,缓缓的走回主位。
这个时候,跟随老者的两个少年也上了高台。
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十一二岁,都穿着圆领襕袍,脚上的翘头短靴沾了些灰尘,显是一路风尘而来。
两人的容貌都很出色,一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个明眸皓齿、梨涡微显。
略年长者,已经有了翩翩君子的模样。
年幼者,则灵动、可爱。
服饰精致,容貌出众,一身的气质也非凡人。
王姮眸光闪烁,她在两个少年身上闻到了熟悉味道:举止端方、气质华贵,一言一行,行云流水,妥妥的世家做派。
且,这两个少年,似乎比她所熟悉的世家子,更多了几分儒雅与精致。
他们身上自带书卷气,还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与柔美。
莫非,他们是南境的世家子?
王姮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猜测着。
两人已经拱手见礼——
十一二岁的梨涡少年,带着稚气的自我介绍:“吴郡顾哲见过女公子!”
王姮挑眉,吴郡顾氏?
南境的一等世家?
她的感觉没有错,这位看着爱笑的小少年,果然出身名门。
王棉:……顾哲?骨折?
这名字,搁在后世,定会被人各种玩儿梗。
不得不说,古人取名字,还真是“任性”。
她已经快速的将烹制得刚刚好的蛋、肉等都盛到了盘子里。
擦擦手,王棉站起身,来到了王姮身后。
虽然,王棉知道,以她的“贱民”身份,是没有资格跟这些贵人相互见礼的。
但,她的身份是九娘的“伴读”,自然要与九娘一起。
“琅琊王衍!”
十四五岁的清俊少年,目光复杂的看着王姮。
王姮瞪大眼睛:琅、琅琊王氏?
自家人?
哦不!
不对!
应该不是!
王姮的大脑飞快运转。
她想到了一两百年前,铁蹄践踏、山河破碎,士族们纷纷南渡。
琅琊王氏出身的宰相,甚至就是“南渡”的首倡者。
琅琊王氏,阖族迁徙。
他们在建康,侨置郡望,仍自称琅琊王氏。
他们才是正宗,才是嫡支主脉。
北境之地,哪里还有什么琅琊王氏?
即便有,可能是非常远的旁支,甚至是冒名顶替、鸠占鹊巢的奴婢!
王姮年纪小,没有太过复杂的社交圈子,也没有去到京城等繁华的是非地。
但,她还是听闻了许多有关自家的“丑闻”。
比如“此王氏非彼王氏”。
再比如“名为贵人,实则贱奴”。
王姮倒不是十分在意,她觉得,能够在乱世活着,还有富贵的生活,已是非常不易,没必要在乎这些虚名。
倒是王廪,面儿上不显,心里应该是计较的。
“身份存疑”,让他有着难以抹去的自卑与羞愤,他就格外在意权利。
或许,在王廪想来,只要他位极人臣,入九卿、拜宰相,重现祖先们的荣光,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琅琊王氏子。
至少要能够与南境的“族人”们比肩而立,不分伯仲。
为了升官,为了富贵,他可以不择手段,付出任何代价!
王姮:……大可不必啊!
为什么要给自己背负这么多的重担?
就算他们王家不是真正的琅琊王氏,但在北境绵延了近二百年,祖上也有九卿等高官,已经能够达到世家的门槛,完全可以像崔氏、郑氏等,形成新的、属于自己的堂号!
偏偏王廪等一代代的王氏子,不这么想。
大概,琅琊王氏是他们心底无法割舍的执念,即便被人诟病,也死死咬定。
王姮就尴尬了。
过去,北境与南境对峙,南境的琅琊王氏根本影响不到北境。
可如今,大虞新朝建立,杨继作为马上得天下的悍将,对南境虎视眈眈。
从今年春天起,杨继就派出了几路大军,剑指南境。
南境的好几个州郡,已经被划入了北境的版图。
南境文弱,当朝的君王更是昏聩。
面对凶猛、彪悍的北境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