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邬常安一想到?老陶匠屋里还藏了个死了两个多月的人,他心里就瘆得慌,打水的时候他都疑神疑鬼有东西跟着他。
他把火炉和砂锅又搬到?陶棚,在陶棚里做饭能看见陶椿的身影。
陶棚里冒出炊烟,邬常安先烧半锅开水,开水和水囊里的凉水一兑,他端着砂锅出去,说:“有热水,你喝点,不是?渴了?”
陶椿拍拍手?上?的灰,她大步过来接过锅捧着锅喝。
邬常安等她喝好了自己才喝,之后往屋顶上?看一眼,他进陶棚继续烧水煮粉条。
进山寻食的狗回?来了,见山谷里来了外人,它?们?汪汪叫几声。
老陶匠猛地抬起头?,说:“你家还缺狗吗?把我家的狗牵回去。”
“只怕我愿意,它?们?不愿意跟我走。”陶椿说。
“也罢,它?们?在山里不缺食,回?来了能住隔壁院子里,不会冻死。”老陶匠放弃了。
屋顶的洞越补越小,邬常安喊吃饭的时候,老陶匠抖着手把草束和树枝塞进最后一个绳结里,他浑身的力气一卸,歪倒在房顶上大喘气。
“他们?走了之后你一直没?睡觉?”陶椿问,不然仅仅一天半,他做不了这么多的活儿。
何止啊,从陶椿她们?走了之后,老陶匠就没?怎么睡觉了,他白天坐在屋里搓绳索,夜里陵户们?都睡了,他踩着梯子把绳索套在栎树上?,忙到?后半夜才会睡一两个时辰。
没?得到?回?答,陶椿下去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老陶匠也蹒跚着踩着梯子下去,他走到?门?口挑起两个筐,往山谷西边去了。
“你不吃点东西?”邬常安追过去问,“我走了之后,你是?不是?就没?吃过东西了?”
“不饿。”
老陶匠身上?的臭味越发浓郁了,邬常安闻了两口就没?胃口了,没?胃口吃饭,他跟着老陶匠走了。
见老陶匠是?要去挖陶土,他接过锹挖满两筐,又给他挑回?去。
“就放这儿。”老陶匠说。
不必他说,邬常安往门?内看一眼,他也没?打算进屋。
老陶匠拿个篮子出来,他一趟一趟扒土拎进屋里。
陶椿跟邬常安坐在门?外看他忙活,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你在给你们?父子俩修建墓室?”
老陶匠扒土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乌青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得意他费尽心思做出来的成果,他在朝廷囚禁他的地方给他儿子修建出一个墓室,有门?有室,前有山谷背靠青山,他儿子下辈子指定?能投个好胎。
“你看出来了?”老陶匠没?否认,“这是?我死前最后一件拙作,真高兴有人知道。”
说是?拙作,他眼里却满是?自得,显然,他很高兴亲手?建出个墓室。
邬常安恍然大悟,难怪这老家伙一直遮遮掩掩的,发配过来的匠人是?罪人,死了连块儿墓碑都没?有,他倒是?大胆,敢把房子改成墓室。
“你不担心后人给拆了?”陶椿问。
“你见过尸虫满地爬的房子吗?尸水从棺材里漏出来流进土里,可臭了。”老陶匠往屋里指,“我死在这里,臭在这里,烂在这里,谁还敢住进来?”
猖狂的话说完,老陶匠眼前一花差点摔下去,他扶着门?槛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年芙蕖跟胡德成不是?恶毒的人,他们?做不来拆墓室的事。”
邬常安觉得他疯了,“你跟你儿子的尸身住了两个多月?我们?之前闻到?的味……”
“对,我师兄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俩打了两个棺材,他的他已经带进土里了,我的那?个给我儿子用了。”老陶匠说,“我一开始不相信他死了,睡前还好好的……他太?重了,我搬不动,用手?推,用头?顶,用肩扛,我跟他摔了好多次,我才把他装进去。”
“咋不去喊我们??”邬常安听得心酸。
“不想动,我那?时候就想死了,哪儿也不想去。”儿子停灵三天,老陶匠滴水未进,最后昏过去被?狗舔醒了,他吃了狗含回?来的两个鸡蛋,又熬了过来。然后他出门?去挖了个坑,打算等换粮的陵户们?来了,让他们?帮忙抬棺材去埋。然而陵户们?一直没?进山,他也习惯了跟儿子的棺椁同住。
等换粮的陵户们?真进山了,他又舍不得了,也是?那?时,他生出把房子改为墓室的念头?。
“我都跟你们?说了,你俩能当做不知道这个事吗?”老陶匠央求,“这会儿晚了,你们?明天一早就回?去,回?去了就把我的事忘了。我想安安静静地走,我半个月没?好好睡过觉了,我想睡着睡着就咽气了。要是?你们?回?去跟年芙蕖和胡德成说了,我只能赶在他们?过来之前匆匆忙忙拿刀抹脖子。”
“能活着为啥要死?”邬常安看向陶椿,说:“死过的人很高兴能再重活,有的人不想死偏偏死了,就像你儿子,他肯定?是?不想死的。”
“是?啊,他不想死,可他偏偏死了。”老陶匠淌下泪,“死的为啥不是?我?”
“我给你留了一碗粉条汤,我端来给你吃。”邬常安站起来,他努力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