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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4(1 / 2)

昀在一张又一张草纸上落笔,几乎不用刻意挑选词句。他对这些内容了然于胸,又几乎是生来就长于辞令,文笔风流,写这么一本书也如同写下绮丽清越的诗词歌赋。

他用雌黄涂抹写错的词句,用朱砂修改,墨色刚落下的时候崭新,被晾干的时候开始变得深沉,再过上一段时间就稍微变淡一点。齐昭昀的字迹清晰,映在他眼中简直像是刀斧雕琢而成,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只是一张纸罢了。

有一日他正在书写,一阵微风忽然把刚写好的一页纸卷到了外面去,晃晃悠悠在庭院中飘飞。

一只手捉住了这张纸,齐昭昀端坐在窗边看着,风吹不动卷起的竹帘,但树叶仍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个穿着麻衣的**带着那张纸走过来,跪坐在窗外,很慢很慢的看了一眼那张纸,又把它双手捧起来递到齐昭昀面前,她低着头,声音极力沉稳却仍然微微颤抖:“人君之事,无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从,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获罪也。大道容众,大德容下;圣人寡为而天下理矣。《说苑,君道》。“

齐昭昀接过那张纸,看着这个**抬起头。

她双手粗糙,粗服乱头难掩国色,即使是心无旁骛的齐昭昀也因这张脸而暂时失声。她有一双澄澈的眼睛,惶恐,畏惧,战栗,深黑色的瞳仁里却点着一束星火,好像被逼到绝境的小鹿,必须要逃出生天。她有决心,也有胆量,面对齐昭昀之所以畏惧,不过是因为不够了解他。

齐昭昀抬起镇纸,把这张纸压在下面:“你是谁?”

恐怕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问过她了。她生得美貌,又显然教养良好,沦落入奴籍时间也不短了,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用细想也可以猜到,齐昭昀不欲问这个。

“家父是……是伪朝祭酒傅奕。”

齐昭昀一挑眉。

傅奕他知道,文采斐然,人物风流,历经几朝之后被当时盘踞在新昌的薛家征辟做了祭酒,赵朔来时薛家倒台,连带着当时在伪朝为官的人也多数下狱,那时候傅奕已经六十多岁,牢狱之灾摧垮了他,没几年就死在里面,其家人自然也被没收为奴。

“你叫什么?”他接着往下问。

“傅明。”晴和夏日里,女子单薄稚弱的肩头微微抖动,好像一头被人捕获饱经折磨的鹿。

明字和齐昭昀的名字合了。他字重明,因为昭昀二字都有光明之意,且重明又是神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又暗合《易》之离卦,谓光明相继不已。齐慕为独子命名,一定付之诸多期许。

傅奕是否也是如此?

天下大乱日久,何况想到傅奕最后的死因,齐昭昀觉得这个明字几乎是无法企及的一种希冀。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鹿,神思飘到了几年前,又到了几个月之前,他听到自己叹息了一声。

从这天开始,傅明从其他家奴中脱颖而出,来帮齐昭昀校对书稿。她博览群书,颇有见地,虽然对朝政一窍不通,也未必有齐昭昀这种眼光,可当年傅奕家的藏书汗牛充栋,她甚至能够默写背诵其中的绝大部分,对齐昭昀自然助益良多。

他当然不是对傅明起了什么旖旎的心思,事实上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对谁有那样的情愫,或者坠入情网了,只是尽力而为,也只是物尽其用而已。

等到校正完所有文稿,傅明也顺利的从原来的管家和丹枫手里接过了原本的内务,开始照顾起齐昭昀的日常起居,调度着整座宅邸的事务。她是聪明又历经苦难的人,内心澄明如水,从不会逾距,更不会多问。

只除了有一天,夜幕渐渐降临,她将一沓珍贵书稿整理在一起,放进双鸾盘绕的漆盒的时候,突然静静的问:“所以,妾身不会做都督的姬妾了,是吗?”

齐昭昀正将一直掭饱了墨又写到干涸的笔放进笔洗里涮,闻言动作一顿,也没有看她:“我没有那样看过你,明姬。”

他温柔如兄长,深沉如父亲,对她和煦如同她想象过的良人,但他不是。傅明早有这种预感。

她再没有说什么,似乎口中衔枚,又似乎在拼尽全力的疾走,有什么在身后追赶她,要她拼杀出一条惨淡人生中的血路,又好像终于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休憩,可以闭上双眼做个梦。

她会的远比齐昭昀料到的多。

不久之后,她开始默写从前看过的典籍,琴谱,杂谈,自己偶尔也写一些过去的事。齐昭昀概不干涉,由她去了。

这是他默许的。

这年九月,夜半时分,一条人影落在了齐昭昀的房顶,隔壁的顾寰忽然从梦中惊醒,带着府兵越墙而来,张弓搭箭试图擒住闯入者,齐昭昀反而是最后一个被这动静惊醒的,他披衣而起,长发流水一般落在身旁,映着月光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一条人影往东而去,终究没有被抓住。

回头的时候正碰上顾寰忐忑的表情与纷乱的灯火。

看来顾寰跳墙是很熟练,齐昭昀正想着,顾寰上前几步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往他身上一盖,尤带着小将军身上的温度,捂住齐昭昀下意识拢着氅衣的手把他往室内带,笨嘴拙舌的试图解释:“我并非有意私闯,只是担心你……这动静很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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