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把伞收了。
下午四点,雨停了。
下午六点,游暝淋雨的衣服也被吹干了。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游暝期待的人也并未出现。
他又给他发消息,但没有回复。
那个他好不容易聊了两年多的【天照】,Q`Q再也没亮起过,游戏也变成了异地登录,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视野。
其实游暝能猜到被盗号了。
但怎么能这么倒霉呢?
明明都要见面了,却就直接失联了。
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呢?
他压抑的紧张全部变成了失望,那种小时候握住的小胖手,转眼变成虚空的无力再次浮现了上来。
后来游暝足足花了近四年,才重新看到他弟弟,在下沉广场。
少年背着一把廉价肮脏的共享贝斯,头发有些长,垂在肩头,穿着一套球服,踩着双回力鞋,脚跨过一堆电线,露出有伤口和蚊子包的脚踝。
很奇怪,游暝是真的有快十年没见过“游弋”。
却在见到那个男孩儿第一眼,就能判断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是哪里很像呢?
是那个容易被咬的体质吗?
他等着看他笑起来,用酒窝来确认。
但对方一直没笑过。
可以说,十年后见到小时候手把手带了六年的男孩,游暝一点儿电影里的“似曾相识”“熟悉的羁绊感”都没有。
他完完全全被潮水的生疏感吞没。看着少年两腿略微分开些,架着贝斯,手指还夹着烟,却是一个漂亮的击勾手势,然后他微抬起下颌,脖颈白皙修长,眼神凌厉得像只野犬。
那不是他弟弟,游暝的心里陡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当年他把他丢了,那就是彻底丢了。
现在在眼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没有血缘的人。
但是他的眼睛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
此刻,游霁站在Livehouse的小舞台上,像气流一样厚重的低音骤然涌来时,游暝鬼使神差陷入了这段不算久远的回忆。
眼前的游霁又给他带来了那种他无法移开眼球的陌生感。
周围挤满了人,游霁千叮咛万嘱咐他要站在舞台前偏角落的地方,因为Livehouse没有坐着的听众席,以防有人听着听着就往前挤得他喘不过气。游暝以为会听见不满的质疑声,但其实没有,他只能听到狂暴的鼓点,轰鸣的吉他,血液般流淌的Bass Line,以及主唱略带忧郁和桀骜的低嗓,带动他的心跳,非常有力沉重的震荡。
游暝握着的拳头渐渐松开了。
他曾经紧张他会不会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会不会不开心。
但这孩子除了有一次悄悄脱了秋裤,大多数时候都是蹦蹦跳跳地回家,嘴里嘚吧嘚吧个不停。
他也紧张他这十年过得肯定很苦、很糟糕,会不会有什么心理疾病,会不会厌世、抑郁,对世界、对他怀恨在心。
但他竟然仍然善良礼貌,在家里乖得讨所有人喜欢,始终拥有一双赤诚的眼睛。
他还紧张他从高高的流量明星上跌落,他是否还能成为一个大众接受的“摇滚贝斯主唱”,是否能忍受那些谩骂、嘲讽,和自己从万人场到小Live的落差。
但眼前的人正演奏着酣畅淋漓的distortion效果的滑弦音,歌声极具穿透力和攻击性,耳麦放大他享受和沉浸的换气喘息,比曾经的音乐节不知高多少倍的纵情肆意。
中途串场时,游霁甚至能用很自嘲又游刃有余的话带动气氛,胸脯轻轻起伏着,手背都是汗:“最开始听说五百张票都卖完了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惊讶。我想这五百个人是有多看透世界,叛逆摇滚,才会来听前漂流镜成员的摇滚Live呢?”
大家狂笑不止。
“然后我想,贝斯手确实应该展现一点自己的才华了。除了卖cp,也可以来唱唱歌。”
听众笑得更欢了。
——那副姿态老套又有魅力,游暝松了口气。
他的紧张总是放空,有时候会失望,但此刻,他觉得空紧张一场,是非常幸运的事。
中途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游暝没有去后台找他们。
他有个未接来电,打算回拨出去。
他在筹划一部新的电影,游暝是对自己的事儿上心很快的人。这边爷爷刚批准他不用忙活公司,转头他曾经写好的剧本就又被润色修改了几遍。
电话来自他钦定的女主角。他给她发的邮件,寄送剧本和自己的想法。
着实没想到她会在快十点的晚上给自己打回电话。
游暝从后门出去,这家Livehouse是曾经的啤酒老厂区改造的,张贴了很多海报,游暝觉得挺朋克的,站在无人的铁楼梯上,边看这些海报边点了一支烟,给对方回电话。
再次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游暝往某个角落扫了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抽烟。
电话还在打,有人却突然来了。
看到来人,游暝只是抬手扬了扬烟。
“我不抽。”游霁摇头,“我乖得很,才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