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赌?”谢折衣侧目。
雍盛拙劣地激将:“怎么,你怕了?”
“自然奉陪到底。”谢折衣莞尔,“若臣妾侥幸胜了,就请圣上夜里放臣妾回凤仪宫吧。”
雍盛没说话,热帕子来来回回地擦手,擦得手背都红了,倏地将帕子甩在几上。
“这念头劝你趁早打消。”雍盛没来由又生起气来,恶声恶气道,“太后想要趁早抱皇孙,这才存了非开花结果不可的决心将你拘在朕身边,如今你这不争气的肚子尚无动静,莫说朕,慈宁宫头一个不同意!你这么想回凤仪宫一个人待着是吧?朕偏不让你如意,这赌局朕非赢不可,哼,等着输吧!”
谢折衣被他一通胡扯缠得没脾气,索性顺着他话头浑说一气:“可是,不管你怎么折腾,就是上天入地,求神告佛,臣妾的肚子也争气不了,没法儿凭空变出一个皇孙出来啊。”
“那是因为朕还没折腾!”
“从根儿上就不能,何必折腾!”
雍盛:“?”
空气凝滞了。
谢折衣暗恼,此言一出,皇帝想必会错了意。
果然,雍盛咬着米一样细白的牙,缓慢道:“你在暗示朕不行?”
谢折衣矢口否认:“没有。”
雍盛笃定:“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谢折衣依旧否认:“圣上听错了。”
雍盛被整逆反了:“朕已经不行到耳聋眼瞎的地步了?”
谢折衣:“。”
两人无声对视。
事关男性尊严,一个反复逼问,一个抵死不认。
来回拉锯到最后,皇帝身心俱疲,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此时集英殿里,应试考生们已走完了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一系列流程,殿试所需编排官、封弥官、点检官、考官、覆考官、参详官等业已恭敬于各廊庑幕次就位,礼部尚书吴沛正宣读天子亲拟的策题。
原本雍盛不必亲临监考,但今次不同以往,这是他亲政头年的首届天子门生,为表重视,从定题到临轩策问,他都全程参与。
大殿之上,一派肃穆庄严,考生们各个儿目不斜视,埋首挥墨。
静默中,唯闻皇帝的橐橐脚步声有节奏地回荡。
这脚步声停在何处,何处的考生就一阵心悸,有的光是用余光瞥见那双绣着龙纹的青缎皇靴,就吓得六神无主,思路顿消,需竭力压制才能稳住狂抖的手腕。
雍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无形中给考生们施加的压力,兀自负着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并特意在先后两场会试的头名身侧停留良久,二人分别是范臻与薛尘远。
据他观察,此二人皆是指顾从容定力强大之辈,但二人的气质却千差万别。
一个自信笃定,天生一股松弛感。
一个淡泊冷静,修炼得宠辱不惊。
一个往外放,一个往内收。
不同的特质也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文风,范臻的文章高屋建瓴磅礴壮阔,薛尘远则鞭辟入里冷峻陡峭。
好一对卧龙凤雏。
雍盛读得直想拍手叫好,连带着脚下步子都轻松快意了许多。
又巡视一圈,忽然,西南角偏僻的角落里,一道干瘦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此人其貌不扬,面色黝黑,早早地写完了策论就搁笔袖手,眼观鼻鼻观心地罚坐。
要是能提前交卷,想必他早已扬长而去。
雍盛觉得有趣,慢步走到其跟前。
两人甚至意外地对视了一下。
直视圣颜是为大不敬。
雍盛挑眉。
那人情知犯了忌讳,表情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慢悠悠移开视线垂落眼皮,顶着莫大压力,一点点将坐姿调整到笔直端正。
虽未说一句讨饶的话,但浑身每一根毛发都在疯狂表达草民错了草民罪该万死请圣上高抬贵手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
雍盛忍俊不禁,扫了一眼卷上姓名——罗仞。
大脑里搜刮一圈,毫无印象。
再瞥几眼工整干净的卷面,一下子顿住了。
此人文章作得虽不如范薛惊艳,但用词精简,开门见山,通篇如白描,无一字累赘,亦无一词修饰,条理清晰,逻辑极强。再看内容,整个儿一篇详细的河道疏浚施工方案,甚至还附了图纸,对应抗旱赈灾的时务策,倒也算对了门路。
原是一位工科技术人才。
雍盛默默记下此人,屈指于其砚台上虚敲一记,以示告诫,复踱回龙椅安坐。
日暮交卷,便是马不停蹄的封弥誊录,批阅考校。
锁院后,数批饱读诗书的读卷官轮流传阅,反复评析定级,而前十的试卷将呈送御览,由皇帝最终审定名次并御批前三甲。
按旧制,雍盛召集各部尚书重臣与枢密使,商议今次三甲花落谁家。
“两位会元的才学诸位有目共睹,这两篇文章作得当真是酣畅淋漓,各有千秋,实在难分伯仲。”雍盛挑出范臻与薛尘远的卷子,传诸众人,“诸卿都来议议,定何人为状元,何人为榜眼啊?”
大臣观遍,无不交口称赞。
“枢相以为谁更略胜一筹?”雍盛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