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她果真愿意?”雍盛攫取到重点,竖起耳朵。
“真的不能再真。”怀禄道,“圣上向来多疑,奴才是知道的。但那夜奴才观娘娘心系圣上之安危,神态间的关切紧张,确无半分虚伪作假。奴才斗胆说一句,娘娘待圣上,应是真心实意。”
“唔。”雍盛揉揉眉心,不置可否,挥手让人退下。
经此一事,皇帝的心境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待中宫亦比从前体贴温柔。
帝后凤协鸾和,感情日趋笃厚。
这是朝堂内外许多人都想见到的局面。
随着皇后专宠,身为兵部尚书兼枢密使的国丈谢衡也水涨船高,加金印紫绶,进封定国公,成为权势熏天的柄国重臣,一时间满朝文武,无人敢撄其锋。
庚申七月,重开恩科,因惨烈的前车之鉴,此次贡举的主考官由吏部尚书壬豫亲自担任,副主考由谢衡举荐,乃兵部侍郎邓麒绍。
七月廿三,贡院放榜,取录进士共三十七名。
“听闻此次会试的榜首乃范家大郎。”凤仪宫内,雍盛正与皇后对弈闲聊。
谢折衣对着这一盘狗屁不通的棋,神情实在是算不上好看,随口答曰:“范臻此人,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
雍盛托着腮,落子极快,眼都不眨一下:“朕瞧了他作的文章,真真是花团锦簇,颇有这段时日在京城学子中风靡的浮华之风,美则美矣,只是叫人看不太懂。”
“此乃‘焚香体’。”谢折衣道,“此类文体雕章琢句意旨幽深,全篇力求寻最精丽的词,觅最生僻的典,又非得对仗工整,难免有时牺牲些易读性,无怪乎圣上疑惑。”
“原来它还是个专门的流派。”雍盛颔首,“那为何要叫焚香?”
“因它只在名门权贵士大夫中流行,这些人不焚香不沐浴就写不了字,不止要焚香,还要焚最贵的香,家中无香可焚的,自然也就没资格作此类文章了。”
“写个破文章而已,竟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雍盛不忿,“此等歪风邪气,于朝政何益?科举取士取的是于国家社稷有用之士,不求他们论道经邦变理阴阳,起码别只成日钻研些花模样假把式。”
说完,等了一会儿,听谢折衣并不接话,撩起眼皮,只见对方正拈着一颗黑子,专心盯着棋局。
“想什么呢?”雍盛自嘲道,“跟朕下棋还需要这般绞尽脑汁么?”
“圣上这一手确实出乎意料。”谢折衣指着雍盛方才随手扔在棋盘空白处的一颗棋子,“只这一子,便可反败为胜。”
“哦?是吗?”
雍盛惊奇,便也凝神蹙眉去看。
看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疑心姓谢的诓他。
谢折衣探手从雍盛棋盅里拿过三枚棋子,分别于三处落下。
刹那间,场中局势陡变,黑子于白子的包抄围堵下竟巧妙地撕开一道天幕,力挽狂澜于既倒,博得生机不说,反扼住白子大军的咽喉。
难道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雍盛观得入迷,啧啧称奇,忽听谢折衣在耳边道:“据臣妾所知,壬豫向来以平实朴素为立身之本,平常所爱也都是些辞质言实的诗文,为何此次会试一反常态,倒相中了范臻这篇颇为典型的‘焚香体’?这可真是一桩咄咄怪事。”
第58章
放榜后的第二日, 壬豫同往常一般乘了八人大轿,前往吏部值房办事。
按大雍律规定,百官轿马舆盖的规格与禄秩高低挂钩, 等级分明且严禁僭越,其中大九卿日常出行有幡伞导引瓜钺开路,而吏部尚书列部院大臣之首, 俗称天官,天官出行, 威然浩荡, 路人一望便知。
正走到半路,轿子猝然停下。
“怎么回事?”
壬豫面色不虞, 撩开轿门帘喝问护卫班头。
不待班头回答, 壬豫已自瞧见轿前景象。
脚下这条云雀巷乃前往吏部衙门的必经之路, 此时本就不算宽敞的巷弄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帮人聚集于此, 各个儿自携草席吃食, 摊开在地上, 也不鼓噪闹事,只静坐示威。
看他们大多身穿长衫头戴方巾, 仪表儒雅, 应是读书人。
“快看呐,吏部尚书的轿子!”
这时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这帮人立时骚动起来, 起身争相围拢过来, 七嘴八舌高声道——
“轿子里头坐着的可是今年会试的主考官壬老先生?”
“壬大人,学生心有一问,请壬大人出面释疑。”
“本届贡举共取进士九十七名, 全是名门望族显赫子弟,竟无一人出身寒门,前所未有也。难道朝廷科举取士也囿于门户之见,不肯擢选我等落魄寒士?”
“还是说壬大人也同那帮贪官污吏一般,受了旁人攀乡谊认座主的好处,在遴选时大开方便之门?”
“尚书大人专择选‘焚香体’,这是朝廷的意思,还是大人个人的喜好?”
质问声此起彼伏,沸反盈天,群情激愤。有冲动者迟迟等不到壬豫现身答话,竟不顾轿前护卫班役的阻拦,上前撕扯推搡,把个轿子挤兑得左摆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