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珍躲在暗处,一直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
真好。
真的大快人心。
长久以来的憋屈今天终于得到宣泄。
这余佳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把订婚的请柬送到胡南珍手上。
当时胡南珍一把就将请柬揉做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她想了又想,不对,难过生气的不该是自己。
应该是凌桬呀。
当时这对狗男女简直就将自己当猴子耍,耍得够呛的。
以至于胡南珍回到大M国后,度过一段迷茫又艰难的日子。
直到最近心情才有所好转,她本是想今生今世不再回国,可惜啊,她的外祖父还在国内,又逢老人家七十岁大寿,逼不得已只能跟随母亲回国。
没想到才回国没几天,就收到余佳若的请柬。
她盯着那被她扔进垃圾桶的请柬,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不知道凌桬对此知不知情,以她那副蠢样,大概率是被蒙在鼓里吧?
要是她让凌桬直面唐书亚和别的女人订婚现场,那应该精彩无比。
那就让凌桬就真真切切体会一下她受到过的切肤之痛。
不要以为自己真是唐书亚心尖上的那块肉。
在利益面前,凌桬什么也不是,也是随意丢弃的物件。
是的,胡南珍是这么想。
她也看到了。
是精彩无比。
她应该大笑,毫无忌惮地笑,笑凌桬愚蠢,笑凌桬自食恶果。
得到一瞬的爽快之后,心头却涌起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她不管凌桬知不知道,她为了这一幕才发信息给凌桬的。
一切如她所愿,实际上,并没有自己幻想过无数次那样的开心。
她看着凌桬脚步蹒跚地越走越远,抽了抽嘴角,是想笑,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到底怎么了?
最搞不懂的是,她竟然快步出了宴会厅,跟了上去。
铺天盖地的大雨淋湿了一切,鬼哭狼嚎的大风吹得人摇摇晃晃。
一团小小的身影就这么缓慢地在雨中行走,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躏,远远看去就像一片随时就会被狂风掀翻的可怜小纸片。
胡南珍也不知道自己搭错哪根神经,急促地又回去宴会厅,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雨伞。
她正要撑伞追上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不远不近地跟在凌桬的身后,默默为她撑起伞,遮挡住一方的风雨。
胡南珍眯着眼睛细细瞧来,她认得此人,是唐书亚的助理。
韩肃。
凌桬在雨中走了多久,韩肃便跟了多久。
凌桬哭了多久,韩肃的心就痛了多久。
多少次韩肃想冲上去想紧紧拥抱住她,刚迈出半步的脚又渐渐收回隐忍克制着不向她靠近。
逼着自己站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伸长手臂,让雨伞正好能罩在她的头顶。
即使自己已经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也不敢向她靠近,静静看着她,看着她背影孤寂,微微抽搐的肩膀显得在这暴风雨中显得尤其单薄。
韩肃心疼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手指不得不更用力地捏紧伞柄,用力到指节发白,如此才能强压住内心的冲动。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果然下一秒见她身子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韩肃实在不忍心,快步上前,一把环住了她的腰身。
凌桬气结地倒在韩肃的怀里。
韩肃单膝下跪,一手撑着伞一手,半抱住她的肩膀,低头看她。
这个已经半昏迷的女人,已经面色煞白,冷汗泠泠,嘴唇轻颤。
她的样子像是一朵凋零的玫瑰,失去了生机和光彩。
但却依然散发着一种残缺的美。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泪水滑入了他的掌心,泪滴微凉,却烫到了他的心底,烫得他整个人都慌了神。
“凌小姐……你醒醒。”
韩肃声音哀戚地唤她。
可她不见半点反应,原本澄明的双眸如今黯淡无光,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
韩肃的睫毛一上一下地跳动,好像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硌着一样,又疼又涩。
他微张着嘴,蜜色的脸上慢慢地丧失了素有的冷静自持。
韩肃演练过无数次,无数次在心中默念着凌桬名字。
此刻,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字在他唇舌之间来回荡过碾过。
韩肃红着眼沓,却不掉眼泪,只是一把凌桬抱在怀里,终是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喊她名字。
“凌桬……凌桬……”
凌桬下垂的眼梢粘连迤逦的红,目光逐渐变得迷蒙而遥远,似在看着他,却又像是根本没有看他。
刺骨的寒风从雨夜中倏地吹过来,夹杂着潮湿的水汽,像是一夜间像是席卷了所有的温存,冷冽如刃,切割着她的皮肉,冻到她的骨子里。
凌桬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根本没有拥有过什么,所以不曾失去什么。
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就没有过自己。
要真的说失去,孩子,她失去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