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最深处,外人无从知晓之处,有这样一个空间。
里面充斥着缝合的怪物丶扭曲的肢体丶畸变的血肉。
在这个只能用堕落丶腐化丶邪异形容的空间中,有两个与周遭场景格格不入的身影悠闲地漫步其中。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有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笑容柔和的白发少年身上隐隐披着一层白纱般的霞光,任何亵渎之物无法靠近他的身体。
腐败的雾气在他身前自动向两侧散开,污秽的黑血在他的脚掌落下后自动避开,等他通过后再恢复原状。
而黑暗精灵则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明明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存在本身却又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种感觉很奇怪。
极端的纯净。
甚至有一种超然出尘的感觉。
那些造物却无法在她身上残留下来的任何痕迹。
她的身上毫无任何防备,径直穿过雾气,赤足跨入尸块,踩入血池——分毫不染。
那腐蚀性的雾气没办法摧毁她的肌肤,就如同普通的水雾一般。
赤足就这麽直接踩在混杂着碎骨的腐烂血肉上,但柔嫩的脚底上却没有沾染残留任何血液和肉糜。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如同白莲……嗯,黑莲一样。
对。
那样子,就像是自畸变血肉中诞生出的莲花一般。
明明置身于堪称人间地狱的恐怖场景之中,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显得很平静。
他们神色自若地交谈着,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物。
「你和我见过的大多数人类都不一样。」
「人类大多将我视作邪恶的魔物,就算是法师们在知道我的研究内容后也将我当做是极端的疯子。」
斯凡妮走在前方带路,一边颇为感慨地说道:「不,不光是人类,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即使是在阴暗地域中,大多数黑暗生物也将我当做是可怕的存在。」
「即使是在我的家族中,那群平常以虐待他人为乐的家伙,也没办法理解我的想法,只将我的研究当做是取悦邪神的仪式。」
嗤!
黑暗精灵大法师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这想法实在是太过于愚蠢,让我甚至懒得去跟他们解释。」
「无论是谁,即便是那些表面上敷衍认同我的家伙,也从根本上都无法理解我的研究。」
「这些材料我都是花费钱财购买的,即使我不买,也会有人买,他们也会组织冒险者猎杀,为什麽偏偏只认为我邪恶?」
「就因为我是黑暗精灵?」
斯凡妮的表情微冷,轻哼了一声:
「我明白。」
「我的做法和思路注定不会被太多人接受和理解,我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更不需要他们的认可。」
「我不需要!」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跟他人交流,亦或许是因为赫伯特的态度让斯凡妮有些有所触动。
这位一直表现出抗拒交流态度的自闭大法师此刻出乎意料的健谈,自顾自地说了好久。
而赫伯特则在这一刻扮演了一位良好的倾听者,安静地听她讲述,并时不时给出一些反应来引导她继续倾诉。
「嗯嗯,我理解你,求知的道路一向是孤独的。」
「不被理解是天才的宿命。」
「只要你心中明白清楚,又何必让他人认可?」
嗯,猛猛灌鸡汤就是了。
赫伯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法师心底里其实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麽高冷。
斯凡妮真的像她嘴里说的那样「不在意其他人的评价」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斯凡妮根本就不必反覆提及。
人啊,就是这样。
心中越是在乎什麽,表面上就越是想要装作毫不在意。
这样一来,就算最终真的没有得到,也能够故作轻松地说一句——「我啊,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在斯凡妮的心中有一团对研究无比热情的火,只不过一直被他人否定和敌视。
长期以来的遭遇让她有些自闭,偷偷将自己的火焰藏了起来,不愿再与他人诉说分享。
而自己的出现,以及恰好展现出的理解态度,正好给了斯凡妮一个宣泄的机会。
就像是往即将熄灭的篝火中加上了一把乾柴再嫌不够的泼上一桶汽油。
烈焰,轰然喷发!
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赫伯特看着斯凡妮的侧脸,暗暗点了点头。
虽然面容同样清冷,但本体的表情要比化身要丰富不少,能够从细微之处看出情绪的起伏。
清冷的莲花吗?
这分明是一团被纸包住的烈火。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像你一样,在初次见面时就认可我的研究……」
斯凡妮说了许久,激昂的情绪也渐渐恢复平静,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身旁的少年。
「……」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麽,沉默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