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妍拿起手边的小银匙,心不在焉地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
难道今日晨昏定省时姜云裳那般憔悴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里,萧妍的脑海里又想起了祈愿台上姜云裳离开时的眼神,不禁肩膀上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翌日六宫请安完,姜云裳同萧妍一起到了凤仪宫偏殿继续学着协理六宫。姜云裳伏案看得认真,萧妍倚在榻上,一边翻阅着敬事房的记档,一边暗暗打量着姜云裳。
许久,才将记档簿轻轻扔在小几上:“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家宴了,宴席座次的安排你可都要学着。”
姜云裳闻言站起身来:“嫔妾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指点。”
“你不必惊慌,”萧妍看着姜云裳惨白的唇色赶紧免了她的礼,淡淡道:“内务府会先拟个单子,你看着便是,哪里不妥加以修改便是了。”
“嫔妾明白。”
萧妍让毋越端来两盏党参炖阿胶,和姜云裳一起坐在窗边的榻上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萧妍才柔声道:“你母家出了那样的事,你也不要太过伤情。”
萧妍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两滴晶莹的泪花,落入盏中。
萧妍将手中丝绢递给她:“你这边伤怀,让皇上见了,只会更厌烦。”
姜云裳接过萧妍手里的丝绢擦了擦眼泪,平复许久才道:“母亲待嫔妾甚好,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嫔妾和父亲都是心痛的。”
萧妍伸出细长的食指按了按太阳穴,看着姜云裳脆弱憔悴的样子,心底不由沉了沉。
晚间,毋越端了盆玫瑰汁子加上桂枝给萧妍净手:“娘娘累了一天了,奴婢伺候娘娘早些歇下吧。”
“将本宫的琴拿来。”萧妍将手浸泡进水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娘娘...”
毋越刚想劝阻,却见萧妍斩钉截铁道:“拿来。”
“是。”
萧妍擦干手,卸去珠宝首饰,披上了一件斗篷,走到廊下,轻轻抚了抚面前的瑶琴。
毋越看着熟悉的瑶琴,不禁有些伤怀:“这琴,是娘娘成亲时,从将军府带出来的。”
萧妍在廊下坐下身,一抹一挑间,闻声扬起了唇角。
毋越也点起了头:“是这声音了。”
轻拢慢拈之间,十指芊芊,情意绵绵,《婉歌》的曲调便从这瑶琴中缓缓流出。
灯笼挂在廊前,被细碎的秋风吹的摇摇晃晃,灯影在萧妍白皙的脸庞上晃动着,悠扬的曲调中带着破碎的伤感,高潮处琴声颤抖着,断断续续。
曲毕,两行眼泪从萧妍的眼中缓缓落下,萧妍闭着眼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毋越见状也忍不住揪心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阿婉,这是欲将心事付瑶琴啊!”
萧妍抬起头,不知何时,景离已经负手站在宫门口。
萧妍慌忙擦干眼泪,站起身准备上前行礼,景离却快步上前,拉起了萧妍的手:“朕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这些礼数的。”
萧妍泪盈于睫,看见景离紧握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又笑了,微微抬眼,媚眼如丝,小声问道:“皇上怎么今夜来了?”
景离没回答,用手背擦掉了萧妍脸上的泪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说着,拉着萧妍的手入了寝殿。
烛火摇曳,火光在萧妍的眼中跳动,景离将萧妍拥在怀里:“阿婉许久不曾奏《婉歌》了,方才曲至深处,节奏有些乱了,可是因为手伤和肩伤的缘故?”说着,拿起了萧妍的右手,在手心的疤痕上摩挲了起来。
“臣妾接连受伤,无法服侍皇上,实在惶恐。”萧妍看着手心里的伤,轻轻靠上了景离的肩头:“自己在凤仪宫时,时常会想起从前,与皇上共谱《婉歌》的时候。”
景离暗暗叹了一口气,搂着萧妍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朕今夜留下来陪你。”
第二日晨起,萧妍服侍景离穿好上朝的龙袍,轻轻叹了一口气。
景离微微皱眉:“怎的一大清早便开始叹气。”
“皇上恕罪,臣妾想到姜答应的母家出了那样的事情,中秋家宴又到了,她学着协理六宫也实在是辛苦,可是姜答应聪慧,确实能帮到臣妾不少,臣妾却又不忍心让她太过操劳。”萧妍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景离闻言正色道:“她从姜府回来那日,朕去看过她,脸色惨白,神不守舍,昨日也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想必是被吓坏了。”
萧妍听完心里只觉得好笑,果然,男人对柔弱的女人是不设防的。
景离沉思许久,犹豫道:“要不...”
萧妍蹙眉,抬手按了按右边的肩膀。
景离见状欲言又止,转瞬后又道:“朕登基不足三年,中秋家宴不宜大办,那便告诉姜答应,中秋家宴一切从简,宫中同乐便可。”
萧妍捂着肩膀,欣慰地笑了笑:“那臣妾便替姜答应谢皇上体恤,宴席从简,想必姜答应协理起来,也会容易些。”
“走吧,朕陪你用完早膳,再去上朝。”说着,景离拉起萧妍的手,一起去了偏殿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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